夏侯無名的目光,只是閃了一閃。
四周黑影中,三十三條高大的身影以夏侯無勝為首,悄然冒了出來。
三十三人,按照一個奇異的方位站定,區區數十人,卻猶如百萬雄師,化為一座吞天怪獸般奇異軍陣,將巫鐵、豬剛鬣死死的鎖定在正中。
巫鐵眼角一挑,一眼看透了這座陣法的虛實。
‘三十三天巫魔瀝血陣’!
真有趣,這是巫族核心傳承的秘密戰陣,殺力極其巨大,要求積極苛刻,甚至在巫族內部,都屬于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易動用的絕陣。
此陣一出,必定有人隕落。
不是敵人,就是自己,這是用來在絕境拼命的戰陣。
“三十三天巫魔……”巫鐵輕輕吐出了這座絕陣的前半截名字。
“瀝血陣!”夏侯無名一眾人等猶如見鬼一般,萬分驚駭的看著巫鐵。
這座軍陣,是他們夏侯氏核心嫡傳的秘陣,自從燧朝建立以來,夏侯氏動用這座秘陣的次數絕對屈指可數。以夏侯無名所知,最近一次動用,都是二十七萬年前的事情了。
二十七萬年前,當時的夏侯氏家主被南方鬼國大軍重重圍困,死戰不得突圍,身邊禁軍陣亡九成,夏侯氏緊急增援,一座三十三天巫魔瀝血陣,強行在鬼國億萬大軍中,斬殺一尊強橫可怕的鬼尊,擊殺鬼帝十七人,嚇退億萬鬼國精銳,這才救回了當時家主。
那一戰,列陣之核心族人陣亡二十九人,只有四位秘陣種子重傷返回。
夏侯無名敢對天發誓,‘三十三天巫魔瀝血陣’這個大陣名字,唯有歷代家主口口相傳,列陣的核心族人,他們只知道布陣,但是絕對不知道這座大陣的來歷。
夏侯無勝等三十三名列陣的夏侯氏族人,心里好似被雷劈一般。
他們不知道這座祖傳秘陣的名字,只知道他威能無窮,而且只用在家族生死存亡之時。
但是今日,巫鐵一個陌生人,居然一口說出了大陣的半截兒名頭,看夏侯無名的模樣,似乎他說得沒錯?
那么,巫鐵是怎么知道的?他和夏侯氏,有牽連么?
巫鐵肅然看著夏侯無名,他腦子里閃過了無數的念頭,尤其是媧姆傳承給他的,關于媧島還有人族的一些隱秘,巫鐵大致猜出了一些‘真實’。
夏侯氏,當為巫族分脈。
夏侯氏,背后當有媧島的力量扶持。
看看夏侯氏,世代為燧朝效力,每十代家主中,總有五六人能夠登上‘太師’之類的高位。如此豪門大族,世世代代恩寵不絕,這不是運氣好就能解釋的。
巫族的族人啊。
巫鐵低沉的呼喝了一聲,他雙手結了一個形如火焰,氣息詭譎的巫印。
‘嗤’的一聲,一縷灰蒙蒙的火焰從巫鐵巫印指尖噴出,勾勒出了一尊高有尺許,給人感覺卻好似頂天立地、魁偉無比的半透明人影。
夏侯無名呆了呆,然后他迅速雙手結印,結了一個和巫鐵手中的巫印一般無二的印訣,隨后一縷白茫茫的火焰從他指尖噴出,同樣勾勒出了這么一尊尺許高下的半透明人影。
“果然,你是我巫族金之一脈的分支。”巫鐵背著手,沉聲道:“那么,我們就不應該是敵人。”
夏侯無名神色復雜的看著巫鐵,過了許久,他才回過神來,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
他沉聲說道:“原來,歷代家主傳位時的話,都是真的,我夏侯氏,只是一個偉大血脈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小分支。我們夏侯氏的任務,就是‘安分守己’的鎮守燧朝……自然就能遇難成祥、逢兇化吉。”
“這么多年,我夏侯氏也經歷無數風波險阻,歷代家主也隱隱有察覺,似乎的確有強大的外力幫助我夏侯氏解憂解難……想不到,今日終于得見真人。”
夏侯無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舉起右手,輕輕一揮。
夏侯無勝等三十三名夏侯氏族人就迅速沒入了四周黑暗中,一息之后,夏侯無勝又竄了回來,腰身筆挺的站在了夏侯無名身后,一對銅鈴一般的大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巫鐵。
巫鐵笑了笑,緩緩說道:“真是出乎意外的僥幸,實在是沒想到,在這里,居然能碰到本家兄弟。”
吐了一口氣,巫鐵笑道:“真是僥幸,僥幸,我讓風苼那小子派人,將夏侯太師的親眷從天牢中救了出來,嗯,夏侯太師放心,風苼的弟弟、侄兒,都在我手中,貴親斷然無礙。”
夏侯無名重重的喘了一口氣。
巫鐵打出了那一道巫印,那就是決然沒錯的本家血脈的嫡親兄弟。
夏侯氏一代代家主口口相傳,能打出這一道巫印的,是可以用性命托付的本家兄弟。
夏侯氏不敢質疑歷代先祖,但是他同樣不敢盲目相信歷代先祖傳下來的囑咐,他同樣不敢就這么輕輕松松、簡簡單單的相信巫鐵的話。
能夠在燧朝的太師寶座上,歷經四代神皇,夏侯無名根本不可能這么輕松的‘信任’一個人。
但是夏侯無名的心情輕松了許多,最少,巫鐵是有來歷的人,是歷代家主口中的本家兄弟,比起已經瘋魔的風戎,顯然巫鐵更讓夏侯無名安心。
“敢問,尊姓大名?”夏侯無名看著巫鐵,有點不自然的擠出了一絲笑容。
“巫鐵,巫族的巫,也就是太古神話中,可通天地鬼神的那個‘巫’……鐵,就是五金之屬的那個鐵。”巫鐵抱拳,用巫族晚輩覲見前輩的禮儀,向夏侯無名行禮。
夏侯無名、夏侯無勝同時伸出手,用極其標準的巫族禮儀,夏侯無名攙扶巫鐵,夏侯無勝在一旁虛扶了一把。
巫鐵直起身體,笑了起來。
夏侯無名、夏侯無勝同時呼出一口氣,也笑了起來。
剛剛兩人身體碰觸,兩人同時按照巫族秘法激發血脈之力,巫鐵身上一股混沌原始的‘元巫’血脈氣息勃發,夏侯無名體內一股精純霸道的庚金血脈氣息激蕩。
兩股血脈氣息屬性不同,但是一旦碰觸,就立刻水乳交融,毫無阻礙的融為一體。
這種血脈交融、密不可分的感覺,唯有純正的巫族苗裔才能激發。
“原來,真的是本家兄弟到了。”夏侯無名目不轉睛的看著巫鐵,沉聲道:“你是巫鐵,救走了風苼,讓風戎暴跳如雷,下令追殺的巫鐵?”
“我就是巫鐵,被風戎跑去自家地盤肆意胡為,被他欺負后,如今找上門來報復的巫鐵。”巫鐵笑著說道:“我讓剛鬣老哥,用秘術驚動您,本來是想要和您談一筆買賣……現在看來,買賣談不成了。”
夏侯無名笑了起來:“是,本家兄弟,有話直說,若是談買賣什么的……我拿老粗的棍子打你滾蛋!”
巫鐵笑著點頭,他逃出了一枚玉符,向玉符中說了幾句話,然后一把將玉符捏碎。他笑道:“放心,太師……”
夏侯無名搖頭,打斷了巫鐵的話:“太師什么的,太生分……你我輩分,不好論,實在是,我等苗裔傳承,太過久遠……如此,各論各的吧,老夫癡長些許年歲,不如,你叫我老哥哥如何?”
豬剛鬣在一旁笑得嘴角涎水都流了下來。
有趣,有趣,自家剛剛結拜的便宜弟弟,居然和夏侯無名攀上了這樣的交情?
蒼天在上,這真正是自家的運氣來了。
哎,哎,誰能想到,能有這樣的造化呢?真正是想不到,打破腦袋都想不到!
“老哥哥!”巫鐵從善如流,按照夏侯無名的話,直接叫他一聲‘哥哥’:“剛剛我讓人,將老哥哥的一應家眷等,都送來此處,大概也就是幾日功夫,就能送到。”
夏侯無名笑著點頭。
他出身將門,性格豪邁暴烈,就是喜歡巫鐵這種不做作的人。
他看得出來,巫鐵讓豬剛鬣驚動他出營相會,原本一定是想要用他的親眷做一筆交易的。
無論夏侯無名是否答應,反正親眷在巫鐵手中,他已經落了下風。
但是莫名的,因為一座大陣,雙方突然攀上了關系,原來大家是嫡親的本家兄弟。
雖然夏侯無名都有點懵懂,這個血脈至親究竟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但是此刻,他不由得有點相信歷代家主傳下來的話了。
嗯,巫鐵讓人,直接將他的親眷老小送回來,這直接就贏取了夏侯無名的一點信任。
不多,就是一點,但是有了這點信任,后面的很多事情,就好談了。
“兄弟你,是想要對付風戎?”夏侯無名直截了當的問巫鐵。
“是,我不僅僅是要對付風戎,我還和風熵說好了,燧朝的土地,當有我的一塊。”巫鐵冷聲道:“風戎、風熵,統轄大軍,去兄弟我的地盤放肆胡為,殺戮無數,更是劫掠我的愛人,囚禁于此……”
“他們想要戰爭,我還給他們戰爭。但是戰爭,不能在我的地盤上,所以,我來了燧朝!”
夏侯無名急速的在心中分析巫鐵的話,他急促的問道:“那個有萬萬億子民的武國……”
巫鐵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本王,巫王巫鐵,那武國,正是兄弟我所有。”
夏侯無名繼續問道:“風熵和在?他怎敢許諾你燧朝的領地?”
巫鐵笑道:“他不答應,他就會死……他和笑面佛,十萬紅蓮寺弟子,五十余萬燧朝禁軍,盡被我一舉擒拿,如今全都封印了法力,在我武國做苦工呢。”
夏侯無名張大了嘴,愕然看著巫鐵。
夏侯無勝顧不得平日里養成的鎮定和冷靜,驚呼道:“百萬燧朝禁軍,最弱的士卒都是劣神……他們不是說,那一方國度雖然人口眾多,但是修煉層次極其低微,百萬禁軍可以橫行么?”
巫鐵背著手,大聲笑了起來,他昂著頭,傲然笑道:“錯非本王,他們的確可以肆意橫行……但是有了本王,他們就折戟沉沙、有去無回。”
冷笑一聲,巫鐵冷然道:“老哥哥可知曉,風戎和白素心僅以身免從兄弟我的地盤逃脫?他們帶去的禁軍,三十萬白蓮宮弟子,可是全軍覆沒!”
夏侯無名驚駭莫名的看著巫鐵,他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所以,兄弟你來了燧朝……所以,你一棍子打在了風戎的七寸上,呵呵,殷王世子豎起義旗,起義師討伐暴君……好手段,好手段啊!”
巫鐵笑看著夏侯無名:“那么,老哥哥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若是不愿,還請老哥哥,不要和兄弟我為敵如何?”
夏侯無名沉吟許久,他面色沉靜的問巫鐵:“可否告訴老哥哥,兄弟你來燧朝的底氣,究竟在哪里?”
巫鐵沉默了一陣子,笑了:“我是‘王神’,以一千道以上的大道法則入道的王神。”
夏侯無名、夏侯無勝嚇得同時倒退了三步,猶如見鬼一樣看著巫鐵。
豬剛鬣也是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渾身肥肉一陣亂抖。他吐出舌頭,猶如餓狗見了肉包子一樣,差點沒團身撲到巫鐵身上給他一個熱烈的擁抱。
一千門以上的大道法則入道?
聞所未聞,這還是人么?
巫鐵繼續說道:“我有巫家本家兄弟十二萬又三人,他們個個是百門大道以上入道的‘王神’。”
‘咔嚓’一聲,夏侯無名、夏侯無勝同時咬碎了自己的大板牙。
豬剛鬣嘴角涎水不斷,就好像青樓里發了一絲溫情的紅牌阿姑見到了當世第一的儒雅公子一樣,整個身子骨都酥了。
十二萬又三名的‘王神’啊!
天,整個燧朝,都湊不出這么多王神!
不,甚至是整個燧朝,連同四方妖魔鬼怪敵國,都湊不出這么多王神。
“兄弟,你這是,要逆天啊!”夏侯無名身體微微哆嗦著,只覺膝蓋骨有點發軟。
“我,不,確切的說,是我的阿姆得到了媧島大主母的授意,徹查媧族內部,某些可能已經背叛整個人族的敗類……這人,很可能就在燧朝內部。”
巫鐵沉聲道:“這個人,我甚至懷疑,就是風戎的母親,燧朝的太后,媧青鸞!”
夏侯無名愕然,夏侯無勝愕然,豬剛鬣愕然……
媧族,他們是知道的。
但是媧島?
媧島的大主母?
媧島是哪里?
媧島的大主母是什么人?
‘背叛整個人類’?這個罪名,聽起來莫名的可怕,又是怎么回事?
“兄弟,等等,我有點,頭痛!”夏侯無名用力的甩了甩腦袋,以他的身份地位、見識閱歷,他都覺得,似乎這個世界一下子就變得陌生了。
“別等,等不得……哎,夏侯兄弟,沒想到,我們還有這樣的緣分啊!”豬剛鬣一下子蹦了出來:“我想起來了,當年我們師徒四人西行取真經,師尊座下有頭白龍馬……夏侯太師,你如此人中龍鳳,氣度軒昂,正是當年的小白龍投胎轉世啊!”
巫鐵的臉,徹底黑成了一片。
太丟臉了這話!
聽著都覺得尷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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