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壺也不說話,只冷眼看著林氏抹眼淚。
林氏哭了一會,也沒見金壺上來勸兩句,或者抱著自己哭兩句,娘我知道錯了之類的話。
頓時就覺得不對,從捂著眼睛的手指頭縫里偷偷看過去,卻看到金壺就那么站著,看著自己。
看不出被感動的樣子來,倒看出來幾分失望。
頓時心里一虛,順著金壺的眼神看去,就看到炕桌上還擺著沒吃完的飯菜,頓時知道糟了。
忙解釋道:“前些日子娘的確吃不下飯,這不是知道你跟著你老姑他們回來了,娘心里高興么,也就做點好吃的——”
說著就搶著上前要去收拾,嘴里一邊還說:“我馬上就收拾好,你先坐會,娘給你煮兩個雞蛋去,放多多的紅糖,好不好?”
金壺一把攔住了:“不用了,我說兩句話就走,雞蛋娘留著自己吃吧!”
林氏兩只手無措的在衣服上擦來擦去,緊張的問:“你,你要跟娘說啥?對了,你這出去小一年,在外頭怎么樣?看你這樣子,倒是長高了,沒吃苦吧?”
金壺大略的說了幾句自己在外頭的情形,又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來,遞給了林氏:“這是我在外頭跟著商隊到了西邊,給你帶了兩樣東西,不值什么錢,你留著吧。”
林氏接過來,一入手,沉甸甸的,忙解開布包一看,兩個銀手鐲,份量不輕,少說也有三四兩重。
頓時喜笑顏開的往手腕上戴:“哎唷,我家金壺出息了!這都能掙錢給娘買銀鐲子戴了!娘沒白疼你!”
一面就打聽起來:“這么著,你這在外頭小一年,倒是掙了不少錢了,都能給娘買得起這么重的鐲子了?難怪人人都說這外頭銀子錢好掙,只要有本事,那滿地的銀子等著人撿呢!”
“我生了你們兄弟仨,如今看來,只有你最有出息,最孝敬娘了!你那個大哥,有了媳婦就忘了娘,滿心滿眼的都是他那沒過門的媳婦!這人都還沒過門呢,心眼子都偏到那邊去了。有啥好東西都惦記人家,倒是我這個親娘,除了過了年給送了一回糧食,連口水都沒見到你哥給娘送過。”
“還有金罐,被你爹和你哥還有你那兩個叔叔嬸子,給教得早都忘了我這個做娘的了!我當初還指望著,若是你大哥成親了,我就跟你大哥去過,給你大哥帶孩子,收拾家里。如今看是指望不上了——”
說著說著,就抱怨起來。
金壺聽得不耐煩,直接打斷道:“娘,還記得當初奶說的話嗎?當初咱們有點什么好東西,爹說要給奶送點去,你是咋說的?只說奶有老姑孝順就行了,不差咱們家這點東西。”
“當是奶也說爹是有了媳婦忘了娘,說瓦屋檐前水,點點滴舊窩,前人做事后人看,你們怎么對老人的,將來你的孩子如何對你們。這話,娘你忘記了?”
“大哥這不都是跟著你學的嗎?”
一句接一句的話,問得林氏啞口無言,愣在了那里。
金壺只覺得心累,“行了,看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過段日子我又要出門了,這一次出門,估計沒有幾年不會回來。家里有大哥,每年送你糧食,你手頭還有銀子,自己種菜,養點雞鴨和豬,日子也過得下去。”
“等再過些年,我每年讓人給你捎些銀子回來,你過日子也就夠了。別的我也不多說了,你只要這么安安穩穩的,大哥和我都不會不管你的!行了,我回家去了,你繼續吃飯吧!”
說著就往外頭走。
等林氏反應過來,金壺已經除了院子門了。
林氏追出去,也只看到一個背影,忍不住悲從心中來。
金壺這意思,她聽明白了,說她有今日,都是自找的,怪不得別人!還要她老老實實的,以后他們兄弟也能供她一口飯吃。
可是她不甘心啊!她辛辛苦苦的將他們三兄弟養大,不就是為了老了享福的嗎?
如今這樣,她哪里叫享福?
幾個兒子跟著王永富日子越過越好,撇下她一個人,過著清苦日子,憑啥?
他們都是從她腸子里爬出來的,想甩開她?沒門!
她得想個法子才好!
這么想著,林氏抹著眼淚進了屋子。
對面王永珍一直從窗戶縫里看著,看到林氏進去了,才撇撇嘴,關上了窗戶。
回想著金壺的話,心里的主意慢慢成形了。
對于老宅的一切,王永珠自然不知道,也不關心。
到了下半晌,王永貴和江氏、姚大帶著親兵回來了。
江氏一臉驚魂未定,一進屋,就遠遠的避開了姚大和那幾個親兵,感覺跟避瘟神一般。
王永貴也是一臉后怕,兩人都灰頭土臉的,神色頹然,似乎受了什么打擊一般
王永珠多看了王永貴和江氏一眼,還沒來得及問。
姚大就將去鎮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稟告了。
他們一路沒耽擱,有王永貴帶路,也沒走彎路,直接就撲到了江家,將人給堵在了門口。
親兵們進去問江家兄弟情況,姚大則去周圍打聽。
王永貴跟著親兵進去,幾個親兵如狼似虎撲進去,將江家上下老小,都給揪了出來,一個個跟趕鴨子一般,將人給趕在了院子里。
江家一時女人哭,孩子喊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江家進了強盜。
還有那大著膽子的鄰居,想問一句,抬頭一看門口那跟煞神一般的一個大漢,立刻慫了,縮回脖子躲回自家去了。
幾個親兵手下還算有分寸,只將人給趕了出來,并未傷人。
江家兄弟今日恰好在家,兩人這幾個月已經拉了好幾個人入股,也撈了幾個錢在手里。
他們兄弟本就是手頭散漫的,有了錢,只說這收山貨的生意,下半年開,先定了個鋪面。剩下的銀子在手里,哪有不花之理?
一家子先都換了新衣,家里的飯桌上也有菜有肉了。
成日里兩兄弟也都又擺出了秀才老爺兒子的架勢,三不五時的,也上那館子喝酒請客,喝得醉醺醺的回家一躺一天。
今天在家,也是昨日聽說了,說自家妹子的那小姑子嫁得男人,如今不是舉人了,而是縣令大老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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