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漢子袒胸露乳走進來了。”余生說。
清姨翻個白眼,“我當什么呢。”她把賬本放余生頭上又看起來。
“身上還背著一口棺材。”余生又說。
清姨把頭扭過頭去,“這稀罕,我得看看。”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余生把她頭掰過來,“再說一口棺材有什么好看的。”
“你怎么讓他把棺材背客棧來了?”清姨看著他說。
余生一頓,對哦,里面若再有位吐水的老妖婆怎么整?
只是已經背進來,迎接八方來客的職業素養讓余生不著急讓客人妥善安置,反正客棧也只剩下顧老大他們了。
七位捉妖天師昨天走的,那七妹的離開讓葉子高惆悵一番,因為他的森林又少一棵樹。
余生說,“漢子衣衫襤褸,我不是怕你看到不該看的。”
“一個大男人有什么看不得的……”
清姨說著抬眉,若有所悟的看著余生,“行啊,小魚兒,膽子肥了,管起小姨媽來了。”
余生道:“作為城主親授的錦衣衛,維護您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
清姨用賬本拍他,“讓你做的是鎮鬼司錦衣衛,我又不是鬼,少來煩我。”
余生摸著頭小聲嘀咕,“我不是怕你自卑么。”
“什么?”清姨瞪他。
“我說個子低真不好,凝聚的再是精華,也被您拍傻了。”余生說。
漢子進入大堂后站住身子,“這兒是劍囊鎮吧?”
漢子說話有些悶,聲音仿若從胸腔里發出來的。
白高興點頭,“對,這兒是劍囊鎮,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長住。”漢子從懷里掏出一枚珠子,這珠子為黃綠色,半透明,約有雞蛋大小。
余生隔著清姨身子探頭看,“這不會又是狪珠吧?”
清姨回頭看一眼,“那是夜明珠,為稀世之寶,在……”
清姨正說著,余光見影子一閃,余生已經跑到漢子身前。
“沒問題,沒問題,且住著。”他伸手去接珠子,奈何漢子身子高。
漢子疑惑的看白高興,白高興道:“這是我們客棧掌柜。”
漢子這才彎腰把夜明珠遞給余生,“有勞了。”他說。
夜明珠在手,瑩潤而暖膩,余生不由的心花怒放,“不有勞,不有勞,椰子糕,快請……”
漢子點頭,“今夕,何今夕。”
余生點頭,“快引何大俠到上房。”
“多謝。”何今夕拱手,他抬腳要向木梯上走去,余生又說話了。
“何大俠,你這棺材?”余生說。
“我妻子何夕。”漢子親切的摸了摸棺材一角,“掌柜的,妻子與我寸步不離,你看……”
何今夕又去懷里掏東西。
“夠了,夠了。”余生止住他,余少爺不是貪得無厭之輩,“我就問一下,沒關系,小白,你幫何大俠上樓。”
木梯高度夠,只是拐彎時逼仄,棺材挪移不開,得有人幫把手。
葉子高和白高興幫著何今夕上去,余生剛轉身,手里夜明珠就被搶走了。
余生錯愕一閃而逝,笑道:“我正要孝敬小姨媽呢,晚上放在房里,省不少燭火錢。”
“你是說我太耗燭火了?”清姨斜眼看他。
“我沒說。”余生擺手,正巧門口又進來人了,這次進來的是七八位。
這群人挎刀提劍,流里流氣的,為首的人進客棧后,目光落在夜明珠上生根了。
余生看他一眼后目光也離不開了,不是因為貪財或認識,而是因為這人身后跟著一位他們看不見的鬼。
這鬼是一老媼,奇怪的是身上穿著嫁娶的紅衣,但臉上和脖子上又紫一塊青一塊。
老媼惡狠狠的看著為首的人。
她察覺到余生目光后也看過來,對視片刻后許是覺著自己打扮不妥,把頭低了下去。
這一定是有故事的,或許有功德值和米粒之珠進賬也不一定。
余生抬頭見這為首的人還盯著清姨的手,沒好氣道:“打尖還是住店?”
為首的人這才收回目光,他看余生一眼,剛要開口說話又見到三個人在木梯上移一口棺材。
“呦嗬,怎么個意思,這客棧還住死人?”為首的人徑直坐在凳子上,他身后的人也自來熟坐兩張桌子旁。
“怎么說話呢,不是人我們客棧都收,你住不住?”何今夕出手大方,余生對他很有好感。
“住,怎么不住,最近我們……”為首的人正說著,旁的人在他耳旁嘀咕一句。
“啪”,為首的人拍桌子,“你小子怎么罵人呢,找打是不是。”
“呦,我當是誰呢,原來‘不是東西’來了。”顧老大清脆的聲音傳來。
她貼著欄桿避過何今夕三人。
四個人加一口棺材,再加上顧老大這以一抵四,一時間余生真擔心自己的木梯支撐不住。
好在木梯不負眾望,顧老大走下來,“南老二怎么來這劍囊鎮了?”
南老二不答反問,“顧老大怎么在這窮鄉僻壤?”
“恕難相告。”顧老大回頭問余生,“余掌柜,我要的酒呢?”
余生從酒柜里取兩壇,顧老大跟過來,悄聲道:“余掌柜,當點心,這南老二不是善茬。”
余生壓低聲音,“怎么,這人也是揚州來的混混?”
“你為什么要用也?”顧老大搶過酒,大人大量的繼續說,“混蛋更合適,這南老二堪稱混蛋之王。”
“混蛋之王?”余生打量那南老二。
顧老大點頭,“為了錢,他什么都干的出來,混蛋到什么地步呢?怎么說吧……”
顧老大壓低聲音,“他把他娘都賣了。”
余生一驚,賣兒鬻女的他聽過,這賣娘還真是頭次聽說,這讓混蛋他娘給混蛋開門已不足以形容。
見南老二身后站著的老媼向南老二脖子吹氣,余生若有所思,悄聲問顧老大,“怎么把他娘賣了?”
“他娘含辛茹苦把他養大,他卻治病的錢也不給,他娘只能到富人家幫忙弄幾個子兒。”
“誰料病拖著時間長了,在幫忙時一下子去了,這小子趁機敲詐了富人家一大筆錢。”
余生說:“衙門不管?”
“衙門管了,但管不了,那富人家做生意的,一開門一群人就圍著門口,或耍流氓,或用刀劃自己。”
“客人見血淋淋的,當然不敢進。衙門把人帶走了還有另一撥,而且不是大罪關不久,富人家只能息事寧人。”
“慢著!”余生忽然止住她,“你不說把他娘賣了么,這死了怎么賣?”
“他埋都懶得埋,直接把他娘賣給別人做鬼妻了。”顧老大說。
“我去,這簡直不是人的楷模啊。”余生說。方才他還納悶老媼怎么穿嫁娶的衣服,現在已經有了答案。
“總之你悠著點兒。”顧老大悄聲說,“我輕易都不招惹他。”
“那你還罵他不是東西。”
“因為他叫南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