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墻頭,孟婆,甄子,鳳兒同黑妞望著余生和清姨先后回大堂。
“嘖嘖,看見沒,你們掌柜才是高手。”甄子回頭說,“不動聲色的占人便宜。”
“現在倆人只隔窗戶紙,你們掌柜這么親昵試探,遲早會成功。”甄子侃侃而談。
黑妞領教,頻頻點頭,孟婆冷不丁道:“你與人談過情說過愛?”
甄子一頓,鳳兒樂了,黑妞停止點頭,懷疑的看著甄子。
“帶把兒的不是好東西,就知道脫褲子干那事,談個屁的情。”甄子惱怒的說。
她生氣,是因為生命里少了這一塊。
鳳兒在旁邊不同情,甚至還幸災樂禍,同時天涯淪落鬼,當然要相互奚落。
孟婆瞥她一眼,“你笑什么笑,你倒是談情說愛了,就是把自己給談死了。”
鳳兒也笑不出來。
后面幾天,余生是在酒窖度過的,一來做出操勞的假象,二來也是為防止清姨盜酒喝。
別的時間就是做飯或與練字,不讓小姨媽離開自己的視野。
如此過了五天,在余生稍有松懈時,還是讓她得手了。
這天,余生正在后院打掃,前面傳來嘈雜聲音,正在余生疑惑時,葉子高跑進來。
“掌柜的,快出來看,大道上有江湖仇殺。”葉子高說。
“什么江湖仇殺?”余生把掃把放下,跟著葉子高走進大堂。
大堂只有清姨在,旁的人或站在外面臺階上,或在河岸。
余生跟著出去了,擠過人群來到河邊,見對面大道上,在石橋邊站著一人,身旁停著一匹健馬。
這人頭發很長,額頭上綁著一條布帶,將頭發束在身后,穿著粗布衣,腰間系有革帶。
他腰間有一把刀,但不是掛在腰上,而是插在革帶上,又橫在胸口,這讓刀柄左右觸手可及。
他殺氣騰騰的目視前方,有風吹動發絲擾亂視線,眼卻眨也不眨。
“中原人?”余生說,中原人慣用刀,他們用刀的姿勢也是如此。
說起中原,余生記著說書人說過一句話,如果恨一個人,把他送到中原。
在圣人隕落之后,因為在四荒之王疆域中間,中原徹底成為無主之地。
在中原,妖魔橫行,殺戮遍地,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那片肥沃的土地,幾乎是用鮮血澆灌起來的。
但中原也有自己的浪漫,多有慷慨悲歌之士,有士為知己者死的刺客,亦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游俠。
人性在那里綻放出兇與惡之花。
葉子高把余生喊出來的時機正合適,這漢子直視前方,看一輛馬車從南方駛來。
空氣凝重,拉車的馬腳步遲緩,一步一步走近。
在馬車走到水車旁時,橋邊人終于有了動靜,他緩緩走幾步,站在大道中央,攔住馬車去路。
余生這時才發現,橋邊人左腿有恙,走路時全靠右腿拖著走。
馬車走的更緩了,忽然簾子被挑開,一梳著羊角辮,稚嫩而可愛的小姑娘探出頭。
一群山狼見有人在牌坊外,當然不會放過改善伙食的機會,十余條山狼向車和橋邊人圍去。
小姑娘看見山狼,不僅不怕,還高興的指著,“爹,快看,好多大狗狗,咦,有條狗狗好丑。”
那是被追殺的狗子。
“妃兒,那是狼,不是狗,一定要認清楚。”車內一男子伸出手把簾子放下去。
他頓了頓,許是看到了狗子,又道:“那條丑的倒是一條狗,而且是條好狗。”
在他們說話時,一頭山狼向大道中央的橋邊人撲去。
余生只見橋邊人的刀鞘一開一合,撲向他的山狼胸膛冒出一朵血花,濺在橋邊人衣服上。
別的山狼向馬車發難,有三條山狼同時間躍起,有襲擊馬的,有襲擊趕車人的,也有向往車窗跳的。
三朵銀光乍現,三頭山狼幾乎同時斃命。
“啊哦哦”一聲短叫,白色山狼召回還要襲擊的山狼,它知道這群手下不是他們對手。
橋邊人不理落荒而逃的山狼,拖著殘腿向前走幾步,“洛城,洛下。”
馬車的簾子又被挑開,小姑娘先探出頭,“爹爹,大叔的腿怎么了?”
“被人砍了。”車內的男子道:“妃兒,跟著你娘,呆在車里不要動。”
說罷,男子從車上下來,衣著華麗,腰間插著一把刀,一臉正氣。
“捉妖天師,江魚?”橋邊人洛下問。
“正是。”男子說。
“十年前,你路經洛城,以降妖之名將我妻子殺害,今天,我為此而來。”洛下說。
“捉妖天師除妖,天經地義。”江魚摸了摸自己的刀柄,“你妻子乃狐妖,我是為民除害。”
“她是我妻,你殺她,我報仇,也是天經地義。”洛下說。
“十年前,你已敗過。”江魚看著他那條殘腿。
“殺妻之仇,不死不休。”洛下手搭在刀柄上。
河對岸的余生聽他們說話,對白高興說:“看到沒有,捉妖天師也是個風險職業。”
余生說著,悄悄取出一張模擬卡,方才兩人各出一刀,著實驚艷,余生得復制下來。
捉妖天師江魚不退縮,許是怕車里女兒看到血腥,向前走十余步,相距洛下只有四步。
“爹爹…”車里的小姑娘擔憂,江魚回頭微微一笑后上下打量著洛下。
洛下也在打量他。
片刻后,洛下先動,右腿一踩地,身子瞬間前移撲向江魚。
江魚稍落后一步,手握刀柄向洛下迎去。
兩道銀光一閃而沒,兩個人錯身而過,只見江魚捂著胸口,血止不住留下來。
“料,料不到一介農夫,十年練成了這么快的刀法。”江魚苦笑,“孩子……”
洛下道:“中原規矩。”
“謝了。”江魚神情略松,“噗通”栽倒在地上。
“爹爹。”在車上小姑娘嘶喊中,江魚的眼角滑過淚水。
河對岸的余生目瞪口呆,“不至于吧,一招見生死,當著孩子的面兒?”
“中原向來如此。”白高興說。
洛下轉身,這時余生才看到,他的胸口也在流血,但傷不及要害。
他渾不在意傷口,蹲下身子把江魚的刀抽出來,擦干上面血漬,又插入劍鞘拿在手中。
他站起身,拖著殘腿向馬車走去,引來小姑娘痛徹心扉的尖叫。
一婦人抱著小姑娘,驚恐的看著漸漸走近的洛下。
“他不會對孩子動手吧?”余生一驚,顧不上看模擬卡復制的誰的刀法,推著白高興要趕過去。
不過余生很快止步了。他見洛下把劍放在馬車上,“洛城,洛下,若要復仇,盡早來,我無后。”
說罷,洛下躬身行禮,轉身走自己的馬,艱難爬上馬背后,一拍馬臀,徑直向北去了。
只在橋邊留下一縷塵煙,在告訴余生,什么是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