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客棧門前,大霧彌漫。
連綿細雨過后,天終于有放晴的跡象了,烏云換成黑云,倏爾作馬,倏爾作狗,飄向東面去了。
經過昨夜的折騰,客棧人起的遲。
白發老叟穿過迷霧來到客棧門前的時候,見門板還沒拆,上前“啪啪”敲起來。
“一日之際在于晨,開門,開門。”他大聲喊道。
余生一下子醒過來,他不去理老頭,起身伸了個懶腰,打開窗戶。
“嗬,好大的霧。”余生說。
大霧遮住了所有視野,湖泊,樹影全部見了,就是院子的茅屋頂也有些模糊。
空氣潮濕的很,仿佛握住捏一把可以捏出水來,呼吸這些空氣時,有些涼,但很清新。
白發老叟聽到了拐杖點青石板的聲音,停下敲門,轉身看著鎮子東面。
很快一個人的身影由淡墨轉濃,沖破濃霧,來到白發老叟面前,那是灰發老叟。
“木兄,別來無恙乎?”灰發老叟向白發老叟拱手。
“無恙,無恙,木兄腳依有洞?”白發老叟操弄這不文不白的話問。。
“哎,難痊愈咯,不長眼之人在腳下來來去去,能好就見鬼矣。”灰發老叟搖了搖頭,倆人說話半斤八兩。
“然,禍之福所倚,老朽腳傷自有福來。”灰發老叟拍了拍身后包袱,“近日偶得阿堵物,特邀兄共享。”
“甚?”白發老叟有些不明白灰發老叟說的啥。
“阿堵物。”灰發老叟見他還不明白,不耐煩的說:“錢,我撿到錢了。”
“哦,哦”,白發老叟道:“木兄所言也忒繞口了。”
“木兄此言差矣,若直言財物,豈不沾染了銅臭氣?”
“木兄所言極是,阿堵物,這名字不錯,不錯,夠文雅。”白發老叟點了點頭。
“走,今吾做東。”灰發老叟走上臺階,跟著敲門。
倆人本來已經把近些年積攢的錢花光了,豈料現在天上掉錢了。
“來了,來了,別敲了,我這可是棪木做的門板。”余生見伙計們一直沒動靜,只能自己下樓開門了。
“棪木又如何,珍貴乎?”在余生起了門板后,白發老叟不高興的說,“吾告你,槐木乃為上品。”
“此言有理,榕木為上上品。”灰發老叟說。
白發老叟又不高興了,“槐木上上上品。”
“榕木上上上上品。”
“槐木上…”白發老叟上了一會兒,氣兒都喘不過來的時候才結束,“品!”
灰發老叟沒那肺活量,直接道:“槐乃木中之鬼,槐木招鬼。”
“榕…”白發老叟不知道說什么了。
“行了,別爭了,等我以后全砍回來試試,到時候告訴你們哪種木好。”余生說。
“別!”倆老頭異口同聲。
“還是榕木好。”“還是槐木好。”倆老頭改了口,又堅持方才對方的觀點了。
“別吵了,還用不用飯了!”余生終于不耐煩了。
倆人這才進了客棧,找到一位子坐下,接著又換過來,讓灰發老叟坐在東面。
“今兒吾做東。”灰發老叟向迷惑的余生說,順手丟給他一串錢,“此賞汝,汝快上粥。”
“那你得等會,得現熬。”
余生接過錢,正要去后廚,忽覺手中的錢手感有些熟悉,停下來仔細端量,正好昨日被騙錢數。
只是銅錢都一個模樣,余生只能閉上眼,用掌心仔細感受那一串錢。
“汝作甚?”灰發老叟問。
“此乃吾錢。”余生睜開眼,十分篤定的對灰發老叟說。
“荒謬!此等阿堵物模樣相同,汝怎知此錢乃奸人所騙之錢。”白發老叟深怕這一頓吃不成了。
“這真是吾錢,昨日為奸人所騙,被其藏于樹洞中,汝若不信,吾…”
說半截,余生自己額頭一下,“我怎么被你們帶溝里去了。”
他繼續道:“你要是不信,我把那奸人帶出來,咱們當場對質。”
白發老叟還要說,被灰發老叟攔住了。
“哎,此阿堵物…”后面的話灰發老叟文雅不下去了,“還真是余掌柜的,吾見葉子高騎一頭豬追那人要來著。”
“你看,是我的吧?”余生得意的把那一串錢揣進懷里,“告訴你們,這錢我快揣爛了,手感記著特清楚。”
“可憐小魚兒,缺錢如斯,吾再賞汝一些。”灰發老叟從包袱取出又丟給余生一串。
余生這才心滿意足回到后廚。
剛把粥熬上,他醒悟過來,“不對呀,老鬼和騙子的錢好像全藏樹洞里了。”
如此說來,方才灰發老叟包袱里的那些錢應該是騙子和老鬼藏的。
那應該是我的錢!
余生忙去后院喊老鬼帶著漢子到前面來,又先回到大堂探探口風,看能不能與老頭平分。
剛回到大堂,刺客四人組在木梯上喊住余生,“余掌柜,奴,咳,我們有話與你說。”
“有什么事兒你吩咐。”余生見大哥依舊是豬頭,身子女人樣,還挺過意不去的。
大哥被八字胡和白面書生攙扶著,四個人故意站在余生西面,讓余生直面他們,背對后院的門。
“昨兒晚上動靜那么大,出什么事了?”大哥問。
“哦,有個人炸…扎腳了。”余生覺著有人炸了的事兒還是不要告訴人的好。
“扎腳?”仨男人不解,那人得多怕疼才能弄出那么大動靜來。
“余掌柜,我把他給你帶過來了。”大哥正要繼續問話,公羊帶著漢子進門來。
漢子用生死看淡的語氣問,“余掌柜,你…”
“撲哧!”漢子的話戛然而止,余生驚訝的看見,漢子后腦勺扎進一個箭桿,兀自顫抖不休。
“這,這…”余生驚訝的說不出話。
正錯愕之際,“噗”,又有一支箭從窗戶射入,措手不及的余生眼看要中箭。
灰發老叟伸手一抓,箭扎進了他的手背,“發什么呆呢!”他沖余生喊。
但這還不算完,“休”的聲音響起,一支箭居然繞過刺客四人組,直接朝余生射過來。
好在老叟喊過以后,余生回了神,剎那間移動,人已經來到客棧門口,與箭去勢相反方向。
然而,那支箭竟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再次繞過四人呼嘯著向余生襲來。
余生身位再變,箭桿跟著變,“我去你大爺,這根箭還是跟蹤導彈!”
又轉換許多位子,余生甚至貼在樓板上,箭還是豎起追了上去,它還很靈活,任何障礙物都能繞開。
“讓開!”在余生再次站在門口的時候,身后傳來一聲喝。
余生急忙側身,在箭轉向迎面射來的時候,旁邊閃過一道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向箭頭。
那箭頭被長劍一削,劈成兩半,但去勢不減,依舊撞在余生胸口,奈何箭頭鋒芒已去,沒有對余生造成太大傷害。
“哎呦,我的姐,幸好你來的巧。”余生見是余詩雨,大松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