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分,荒野上一片寂靜。
不遠處的泉水城,此時像一頭暮年的獅子臥在荒野上,老氣沉沉。
只有幾點篝火,證明著這個白高興去中原時曾經過的廢墟,現在有人煙。
“那位北荒少主就在這兒?”
余生站在樹林里問。
光頭司巫點頭,“錯不了,我們得到的消息就是巫院敗退下來的全部在這兒集合。”
這時候,月光閃過,光頭司巫頭上青一塊紫一塊。
他身后的那些巫祝,大部分也都帶傷。
這些全拜余生所賜。
“嘶。”光頭司巫摸一下傷口,咧嘴道:“掌柜的,你這下手也太重了。”
“不重不行啊,不重別人怎么知道你們是殘兵敗將?”余生說。
現在還留在東荒的巫祝,大部分都不成氣候,清除他們只是時間問題。
所以,余生他們借助變小的咸魚,從最近客棧直奔這里,然后在一個樹林里悄悄把客棧放下。
他們現在的目標是泉水城。
據光頭司巫他們這些叛徒打聽來的消息,現在北荒王之子正在這兒收攏殘部。
余生認為,自己讓燭陰告訴禿頭老道的假消息也起了作用,麻痹了北荒王之子,不然他早跑到中原了。
他們現在還以為余生在中原,幫著神農城對抗那些妖怪呢。
“行了,你們可以上了,記著,神色自然一點兒。”余生說。
光頭司巫點頭,領著一些被自己人打殘的巫祝,出了樹林,向泉水城走去。
從樹林到泉水城中間這片空地,看似空空如也,實際上其中游蕩著許多孤魂野鬼。
只要人一出去,立刻被發現。
不過司巫他們整天與鬼打交道,倒是不怕這個。
余生他們則坐下來,等著光頭司巫他們的消息。
光頭司巫現在要幫著余生確定北荒王之子在不在這個地方。
畢竟,這場戰爭從開始到結束,他還沒見過這娃呢。
在余生身后的是一些妖怪。
他們現在吃飽喝足,渾身是用不完的力氣,就差找敵人去發泄了。
至于巨人,他們留在了神農城。
余生回頭望著這些妖怪,長嘆一口氣,“辛苦大家了。”
妖怪們樂起來。
紅赤焰道:“應該的,我們還等著跟著余掌柜吃香喝辣呢。”
余生點下頭,又望向光頭司巫他們的背影。
作為一個下象棋,對每一個棋子被吃都心疼的人,面對那些因為幫他而被殺的妖怪,余生更心疼。
可他又沒有神力去一個又一個地復活。
余生覺得挺對不住他們的。
未來對不住的人將更多。
東荒戰爭雖了,中原卻又是一場免不了的惡戰。
一個月前,被封印的搬山城主回到城主府,見到了北荒王送來的那封提醒他們戒備客棧的信。
當時,搬山城主那心情就不用描述了,反正后悔莫及這形容詞已經不足以形容。
信上還提到,北荒王將在三個月后在臥佛城召開大會,共同商討對付余生。
可以預見的是,那將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但余生不想再死人了。
以前,他想過當一個將軍有多威風,一怒浮尸千里。
現在他不這么覺得了。
看著那些活生生的人,還有妖怪在自己面前死去,因為自己的一言一行,甚至一個決定去死。
他心里總覺得不是滋味。
他覺得自己還是適合當個客棧的掌柜。
每天做做飯,招待南來北往的客人。然后與朋友們一起吹會兒牛,損一下富難智商,八卦一下葉子高和黑妞,那生活才是他想要的。
所以,為了不讓人多流血,他想到一個絕妙的辦法:
潛入臥佛城,伺機而動,把他們一窩端了。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的時候,莫說葉子高他們,就是余生也被自己嚇一跳。
那些人可是北荒王,中原諸神,想把他們一鍋端了,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但越想這樣,余生越想試試。
當然,那是以后的事兒了。
現在余生最重要的是把這位北荒王之子給留下來。
他站起身,望著泉水城的方向。
這時,光頭司巫他們已經進到了泉水城,正在一位巫祝的帶領下去面見話事人。
就要見到北荒王之子了。
這時,關于他的謎團再次涌上余生的心頭:
北荒王之子為什么要執意派人殺死他這一世的父母呢?
太奇怪了。
秦小娘子與那秦公子,他們都是手無寸鐵之人。
按理說,他們應該影響不到北荒王之子的任何事情才對。
難道就因為論輩分,北荒王之子得叫他們爹娘?
要是因此而殺人,那北荒王之子也忒不是東西了。
余生這樣想著,忽然臉色一變。
他轉身,悶吼道:“快,快點回客棧,快!”
“什么?”
“靈山十巫在,快回客棧,快!快!快!”余生催促道。
與此同時,他讓留守在客棧的一個被封印的妖怪提醒咸魚,讓他快點把客棧運過來,把所有妖怪接回去。
見余生臉色大變,妖怪們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紅赤焰站起身,催促手下,“快走!”
霎時間,樹林的安靜被打破了,盔甲,兵器碰在一起的聲音,把樹林間的鳥兒驚飛。
“余掌柜,你不走?”
招呼手下撤退的紅赤焰回頭,見余生依舊站在原地,不由得問道。
“我拖住他們。”余生說。
現在,光頭司巫他們已經被殺了,說明他們早知道光頭司巫是叛徒了。
當然,作為余生的封印物,他們是不死的。
現在靈山十巫正率領巫祝,群鬼向這邊奔過來。
如果余生不攔住他們,那么所有人都將毫無意義地死在這里。
那可是靈山十巫啊!
余生萬萬想不到,他們居然離開靈山,來到了破敗的泉水城。
紅赤焰返回來,“我幫你一起拖!”
“你?”余生回頭看他,“開什么玩笑。”
“余掌柜,說實話,以前你剛到寒山城的時候,我覺得你是個仗著東荒王之子名頭,到處唬人的草包。”紅赤焰笑。
“現在呢?”
“現在我覺得你還挺有一套的。”紅赤焰說。
雖然余生做了許多讓他們四大家族利益有損的事兒,但他們又為他們四大家族找到了更大的利益。
不止如此。
除非作死,他很少把一個人趕到絕路。
譬如大悲山的豬神,寒山城內那些被他用箭射過屁股的人,還有雨師城城主,甚至那些與他祖上有過過節的巨人。
“在整個大荒,很少能見到你這么與人相處的人。”紅赤焰說:“我可不想你死了。”
簌簌。
后面響起腳步聲。
那些離開的妖怪又回來了。
“說實話,余掌柜,你這么個有趣的,而且還做一手好菜的人,俺們也挺舍不得你死的。”一個牛頭妖說。
“是啊。”妖怪們點頭。
“那可是靈山十巫。”余生說。
更何況,還有一個不知深淺的北荒王之子。
“那又如何?”妖怪們說。
“其實吧,你們不在,我估計跑得更利索。”余生無奈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