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倫格拉德酒吧的格局,是和別處不同的:都是當街的一個“L”型的大柜臺,柜臺里面往往站著酒保,一般會是個體型健壯,永遠在擦拭著酒杯的大漢。
柜臺里面擺放著很多酒,來自舊世界各處的麥酒、果酒和甜酒,理所當然,盡管最近從舊世界南方來了很多葡萄酒,但最受大家喜愛的還是基斯勒夫本地產的伏特加,烈酒一向是這些雪國子民的標配。
在舊世界很少見到當街的柜臺,但在基斯勒夫很常見,許多人下了工或者下了值勤之后就會來酒吧門口喝一杯,就一杯,一個小小的鐵制一口杯,一杯烈酒下肚,暖暖胃腸,抱怨幾句,很多人就離開了,當時一杯伏特加要四個銅幣,可現在國家毀了,滿目蒼夷,伏特加失去了產地,價格漸漸貴了起來,現在要十個銅幣一杯了,當然別的東西還算便宜,加一個銅幣就可以得到幾顆豌豆或者兩條便宜的酸黃瓜,如果再多出十枚銅幣,那就可以坐到屋里面去享用一頓標準的伙食了。
剛剛下了值的厄倫格拉德近衛軍紅海軍排長,阿廖沙費多羅維奇阿赫羅梅耶夫昨天剛剛參加完勝利日閱兵式,年輕的紅海軍排長依然熱血沸騰,他今天下了值之后便打算找個地方喝一杯,宣泄一下自己的感情。
去哪兒呢?
實際上沒多少地方可去,城市到處都是廢墟,目前僅僅有幾家酒吧恢復了營業,冬日已經結束,春天已經到來,可晚上依然十分寒冷,他下意識地走過街道,在一片廢墟中找到了那間剛剛恢復營業不久的酒吧,嶄新的鐵鏈上掛著一個酒杯圖案的牌子,上面寫著“大杯酒吧”。
相當簡單粗暴的名字,阿廖沙看了一眼,知道地方到了。
就是這家!
果然,一位酒保就站在酒吧當街的柜臺后面,他體型看起來就像是一頭熊,剃了一個光頭卻留著長長的絡腮胡子,就在柜臺之前,有兩個基斯勒夫人正在朝著他買酒喝,酒保顯得非常不耐煩,他接過一把銅幣,胡亂地扔進裝滿了各種錢幣的鐵罐里面,然后一臉便秘地從柜臺里面取出了一瓶伏特加,倒了兩小杯,“咚”地一聲砸在柜臺上,示意你們喝吧。
簡直就像是被迫營業。
兩個客人拿起小鐵杯,上來就一飲而盡,長出一口氣,將小鐵杯放回吧臺上,然后就這樣離開了。
阿廖沙邁步朝著酒吧大門走去,這是一間原本的民宅改建而成的酒吧,酒保伸出粗壯的手臂將小鐵杯一掃掃進水池里面正打算洗杯子,抬頭一看見到阿廖沙出現了,大漢的臉上不僅沒有欣喜,反而是一種厭煩和無奈,好像有人來喝酒是他必須竭力避免的麻煩事一樣。
“伏特加。”阿廖沙很熟悉這個酒保了,他言簡意賅地說道:“老樣子。”
酒保白了阿廖沙一眼,態度十分冷漠且不耐煩,似乎是在責怪他不說清楚而要自己開口詢問:“一瓶?還是一杯?”
“一瓶吧,里面喝,再來兩個菜。”阿廖沙取出了一枚銀幣,這不是基斯勒夫本地鑄造的銀幣,而是布列塔尼亞的銀先令,正面是鳶尾花和數字,背面則是印著騎士王后蘇莉亞庫瑪妮安特里的大頭貼,因此這種銀幣也被基斯勒夫人私下稱為“蘇大頭”。
同理,印在金克朗背后為萊恩頭像的金幣就被基斯勒夫人戲稱為“萊大頭”。
酒保見狀不客氣地收走了銀幣,不再理會他。
打開酒吧大門,迎面撲來的就是一股秸稈的氣味夾雜著濃烈的汗味,然后才是淡淡的啤酒和食物的氣味,桌面上油膩膩的三條長桌和兩個方桌都坐滿了人,里面十分熱鬧,很多基斯勒夫人習慣了下班之后來到酒吧廝混挺長一段時間再回家,事實上阿廖沙懷疑如果不是最近伏特加的價格一直在漲,他們能夠混得更遲。
隨著撲面而入的冷風,屋內的酒客們也將注意力集中在了來人身上。
他們很快注意到了阿廖沙年輕的面龐和他軍大衣上面的三枚勛章,分別是“厄倫格拉德保衛戰紀念獎章”“巴格拉季昂行動紀念獎章”“厄倫格拉德光復戰役紀念獎章”,其中最后一枚還是昨天頒發的,這證明這個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已經參加過至少三次重大戰役了。
“嘿!是阿廖沙來了!”
“阿廖沙中士,有沒有什么新鮮的故事?有趣的事情?”
“阿廖沙,你什么時候找個娘們回家揍一頓?”
幾個老酒客顯然認識阿廖沙,他們一陣調侃,打著酒嗝,不過更多的酒客們是在埋頭吃飯和冷眼旁觀,尤其是那些穿著厚斗篷的老男人們許多已經爛醉如泥,他們根本就不在乎別人在做什么。
幾個年輕的基斯勒夫人倒是時不時唱個兩句,活躍一下氣氛。
昨天的閱兵式上出現了一首新曲子《基斯勒夫沒有滅亡》,據說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愛國者”作詞作曲。
“基斯勒夫沒有滅亡!”
“只要我們一息尚存,即使土地被人霸占。”
“舉起戰刀,收回失地,前進,前進,羅科索夫斯基!”
“從帝國到基斯勒夫,在您的領導下,我們將重建家園。”
“我們跨越基斯勒夫灣,我們翻越林斯克河重建我們的家鄉。”
“萊恩王已經告訴我們,如何擊敗邪惡勢力。”
“前進,前進,羅科索夫斯基!”
“從帝國到基斯勒夫,在您的領導下,我們將重建家園。”
基斯勒夫人,或者說是厄倫格拉德人無比喜歡這首歌曲,自從昨天的閱兵式軍樂團演唱了這首歌曲之后,這首歌立即就變成了膾炙人口的愛國歌曲,據說它馬上要被厄倫格拉德宣布為大公國國歌了。
酒館內響起了合唱聲,放過了阿廖沙,眾人讓出一個位置讓他坐下,酒保滿臉冷漠和不耐煩地走到他的面前,將伏特加和杯子“咚”地一聲放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是一個大盤子,里面放著烤好的大列巴,一碗紅菜湯,兩個肉丸子和幾塊酸黃瓜。
阿廖沙迫不及待地打開伏特加的瓶蓋,倒進杯中,滿飲一杯。
啊!辛辣的感覺,對味蕾猛烈的刺激從喉嚨一直燒到胃!年輕的紅海軍爽得長嘆一聲,就是這個味!夠勁,夠上頭!
為什么會來這家店,就是因為這家的伏特加特別夠勁,比布列塔尼亞的葡萄酒強多了。
家鄉的味道,爺的青春回來了!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十六歲就參軍的阿廖沙已經是參戰五年的老兵了,他今年可是只有二十一歲!
屋內的合唱非常熱鬧,但阿廖沙只是埋頭喝酒吃東西,等到一輪合唱結束了,才有人注意到他沒有合唱,一個坐在角落的瘦高個不高興地吼道:“阿廖沙中士,你怎么不跟我們一起唱啊?”
“兄弟,我今天在值勤的時候至少已經唱了十遍了,你們讓我歇一會兒吧。”阿廖沙嘴里塞著肉丸子,無奈地說道。
“哈哈哈哈”酒館內幾乎所有的人都笑了,除了那個依然一臉便秘的酒保以外,他還是在洗杯子,除了洗杯子就是倒酒。
“說起來,騎士王萊恩陛下居然被寫進了歌里面。”瘦高個立即趁熱打鐵地說道:“雖然我們不是很反對啦,畢竟他幫助我們奪回了家鄉,奪回了厄倫格拉德,但是如果,我是說如果,這首歌真的被選為我們大公國的國歌,最好還是能問問兄弟們的意見比較好吧?”
“我們已經提供過一次意見啦,我們剛剛全民公投選出了新的大公,這些事本來就應該大公決定。”有人跟著說道:“說起來,那位大公也是相當凌厲和兇狠的人呢,騎士王幫我們光復了這座城市,把他寫進歌里面也沒什么問題啦。”
“就是啊”酒館內的人們紛紛起哄,阿廖沙聽到這些忍不住點了點頭,但是沒說話,繼續吃。
“說起來,這位騎士王,萊恩,長得又帥、實力又強,而且還特別會打仗,但是他,嗝……據說這位騎士真正厲害的,是他的那個玩意!”一個坐在長桌中間的大塊頭高聲說道:“整個舊世界都知道,騎士王陛下的女人不少,而且一個個都是絕品,你們看到布列塔尼亞人銀幣上的王后頭像了么?絕色啊!”
“是啊,而且啊,除了蘇莉亞王后以外,騎士王還有不少女人,比如說嘉蘭議會現任議長維羅妮卡貝納多特,比如說副議長特蕾莎特洛維克還有她的母親歐若拉,各個都是女施法者中一等一的美人,當然,最廣為人知的,還是他和帝國女爵艾曼諾莉的戀情了,嘿,你們知不知道,好像艾曼諾莉女爵又懷上啦!”瘦高個也跟著起哄:“據說已經兩個月了!”
“哦豁!不愧是騎士王,他的大槍特別兇猛,看來他的小槍威力也不賴嘛”
“你們說,騎士王的迪克到底有多長多粗啊?”大塊頭酒勁上來了,他嚷嚷道:“是不是有裝伏特加玻璃瓶的那種水平?”
“厄孫和托爾在上啊那還不把人……弄死了!”旁邊一個年輕人打了個酒嗝,趕緊搖手:“或許會比正常人大一點,但怎么也不可能有酒瓶那么大吧?嗝你TMD把伏特加酒瓶塞進嘴巴里面試試?憋死你去!艾曼諾莉女爵的小嘴可承受不起!”
“哈哈哈哈哈”一群醉漢就這樣肆無忌憚地討論起了某些話題,反正是別的國家的君主,隨便說。
“估計是技巧特別好?”
“有可能,看騎士王陛下就不是好惹的,說不定啊,他的小槍槍法比騎槍還刺得準呢!又快,又準,還蹬蹬蹬地,根本停不下來!”
“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陣笑聲:“對了,你們見到那個湖神女巫莫吉安娜沒有啊?也是個非常漂亮的大美人呢,就是全程都是擺著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阿廖沙聽著這些話感覺到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但他也不好多說什么,年輕的紅海軍最喜歡唱的歌就是馬賽曲,最仰慕的人就是締造了無數傳奇的萊恩陛下。
“對了,說起這個,我總是覺得,萊恩陛下啊,估計也就是個純粹的將軍罷了,你們看,他這一段時間來,除了親自指揮作戰以外,什么事,他都是交給別人做,那個精靈瘸子、那個勞恩公爵和弗朗索瓦公爵、還有那個貝利亞整天在忙,就他閑,難怪和帝國女爵造人成功了。”瘦高個隨口說道:“所以可以肯定,他在內政上是完全不管的。”
“放屁!”大塊頭立即就罵道:“這才是男人!男人就應該干男人該干的事,男人應該干什么,就是女人和打仗!這才是純種、帶把的純爺們,而萊恩陛下就是純爺們中的純爺們,大家誰贊成,誰反對?”
“贊成贊成!”
“沒錯,男人就應該干男人該干的事!”
“說得太對了,內政那種娘娘腔的事情就讓娘娘腔們去做!純爺們就要能打!”
“騎士王陛下身為男人中的純爺們,就是要騰出時間來滿足更多的女人,有理!”
“所以說啊,他的迪克到底是什么尺寸?”眾人又聊起來了,話題始終圍繞在萊恩的下三路。
簡單點來說,市井之中和基斯勒夫的文化就好這一口。
眼見著眾人越說越過分,阿廖沙終于看不下去了,他舉起酒杯:“好了,諸位,讓我們為男人中的男人,騎士王萊恩陛下干杯!”
“干杯!為了男人中的男人!”眾人停下了這個話題,一齊舉杯。
眾人滿飲一杯之后,氣氛更加火熱起來,他們不再討論下三路的問題了,瘦高個直接了當地說道:“說起這件事,我一直在想,太可惜了,騎士王陛下,終究是騎士王陛下啊!”
“是啊,他要是沙皇就好了!”有人無奈地說道:“可,可他終究不是沙皇啊,再好的皇帝,也是別人的皇帝啊!”
“什么皇帝,他是國王!”阿廖沙稍微糾正了一下,紅海軍中士想了想也難過地說道:“可你們說得沒錯啊,再好的國王,那也是別人的國王,不是我們基斯勒夫自己的國王。”
“對啊,未來我們要怎么辦啊?”大塊頭也嘆氣:“所有人都知道,騎士王陛下遲早會走,會離開厄倫格拉德,這里不是他的領土,現在啊,有那些騎士老爺們在,波耶和杜馬們還收斂點,我敢肯定啊,只要萊恩陛下一走,又會是以前的生活!”
“以前的生活,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規定了最低工資和工作時長,下班之后可以喝酒喝到爽了!”瘦高個也跟著說道:“我們都知道過去長時間拖欠工資這是常態,現在新任的弗拉基米爾大公鬼才知道是什么人,無非就是有人盯著才按時發工資呢!”
“都是那個女人的錯!”馬上有人不滿地說道:“如果不是她,我們也不會把國家折騰成這樣,一敗再敗,把王國都敗沒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阿廖沙也附和道:“是啊,你們看她帶得什么兵,我告訴你們,你們知不知道老近衛軍?”
“當然知道。”“廢話。”“怎么可能不知道。”
“上次出征,在格羅沃德森林中,我親眼看見萊恩陛下的老近衛軍出陣,排成幾排就像山一樣壓上去,那些蠻族人啊,看見這架勢,嚇得掉頭就跑!”阿廖沙打著酒嗝,舌頭大了起來:“可我們的女沙皇帶的兵呢?別提了,老沙皇的強兵都被她帶成廢物了。”
馬上,酒館的話題立即轉移到了卡塔琳的身上,眾人盡情地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這惹怒了少數幾個“皇基斯勒夫派”,馬上有個蒼老的醉漢說道:“別這么說,我想啊,經歷了這么多失敗,她應該明白該如何當個好沙皇了,我們應該給她時間,再給她一次機會吧,萊恩陛下已經鋪好了路,她只需要回來繼續這么走下去就可以啦”
全場寂靜。
眾人用看傻逼的目光看著這幾個“皇基斯勒夫派”。
“呸!”大塊頭抓起桌上的伏特加立即吹了一口,非常不屑。
“就她?還按照騎士王的道路?我我我我……我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