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柔嘉被邵銘清拉著向外院跑。
“你說五叔他吞砂自盡?”謝柔嘉急道。
邵銘清點點頭。
“我那時候進不了內院,在外亂轉,正好看到五爺被抬出來,看他的樣子我不放心就跟了去,果然他趁人不備吞了一把朱砂。”他說道。
老夫人出了這種事,如果真死了,不止是死了老夫人一個人,那杜家也完了,五叔本想救嬌娜小姐出困,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他一時想不開以死謝罪也是極有可能的。
謝柔嘉加快腳步向前跑去,換成了邵銘清被她拉著。
“你別急,救回來了,時間短沒有大礙。”邵銘清忙說道,“我寸步不敢離,剛才聽到外邊喊老夫人不行了,又喊沒事了,疑惑不已這才出來找你,那邊我讓我的小廝親自守著。”
說著話二人已經沖進了謝文俊的院內。
屋子里謝文俊躺在床上面色木然,對于謝柔嘉進來沒有絲毫的反應。
“五叔,老夫人沒事了。”謝柔嘉說道。
“你不用騙我。”謝文俊木木說道,將頭轉向內。
“不是,我沒騙你。”謝柔嘉笑道。
邵銘清上前附在謝文俊耳邊說了一句話,謝文俊瞬時面色驚愕,人猛地坐起來。
“你!”他看著謝柔嘉瞪眼,“你是……”
邵銘清輕咳一聲提醒。
謝文俊的話在嘴邊停下。
謝柔嘉看著他笑了。
“對,是我。”她說道,“五叔,我是不會騙你的,祖母真的好了。大儺是我做的,杜望舒是我請來的,讓祖母吐出淤血也是我,親耳聽到大夫說祖母沒事了的也是我。”
謝文俊點點頭眼圈發紅。
“好,好,好。”他說道,眼中恢復了幾分精神。但神情還是有些頹然。“可是讓大伯母受這一場罪的還是我。”
“不是的。”謝柔嘉瞪大眼說道,“五叔,你可是祖母和杜家的大恩人呢。”
大恩人?
把杜家合家送進牢房。讓謝老夫人性命垂危,這叫什么恩人?
謝文俊苦笑,小孩子家哄人的話真是可笑。
“沒有,我沒哄你。”謝柔嘉說道。“五叔,老夫人和杜家的爺爺說清了。”
說清了是什么意思?
謝文俊看向她。
謝柔嘉將當時的事講了。聽得謝文俊和邵銘清感嘆不已。
“原來是這么回事。”謝文俊嘆息一聲,“真是…”
也不知道該是可憐還是可恨了。
“不過可憐還是可恨,總算是解了祖母一輩子的執念了。”謝柔嘉說道,“雖然身子受了罪。但人便如同新生了一般,祖母難過了幾十年,余下的日子就能開心的過了。這樣說來,的確是好事。這啊可是五叔的功勞。”
謝文俊點點頭苦笑。
“而且,我看杜爺爺也想開了放下了,那五叔你和娜娜小姐的親事也有希望了。”謝柔嘉笑道。
謝文俊再次苦笑一下。
“還說這個做什么,老夫人這次平安無事,我就已經此生無憾了。”他說道。
謝柔嘉看著他。
“哦,原來五叔你也和杜爺爺一樣。”她說道。
謝文俊愣了下。
跟杜望舒一樣?
“杜望舒因為龐小姐死了,所以不管是不是祖母的錯,他自己都沒有辦法邁過這個坎,也不敢面對世人的非議。”謝柔嘉看著謝文俊說道,“而你因為這次的事,就覺得不能再和娜娜小姐在一起,你覺得這是對自己的懲罰,才能心安,其實跟杜望舒一樣不過是怯懦罷了。”
怯懦。
謝文俊不說話了,若有所思。
“遇到一點風雨,就不能一起面對走下去了,那這樣,你和娜娜小姐還真的不要不在一起了。”謝柔嘉說道,說到這里又笑了笑,“我想五叔應該會和杜望舒一樣,這輩子啊就不娶一個人過,看起來是懲罰了自己,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謝文俊的臉色有些難堪。
“不過,我相信娜娜小姐一定不會像祖母這樣。”謝柔嘉又想到什么說道。
謝文俊抬頭看她,眼前這個小姑娘眼睛亮亮。
“我覺得娜娜小姐很勇敢而且很聰明,是個拿得起又放得下的人,她才不會做那些親者痛仇者快,自我安慰的傻事,就算這次他們杜家經歷了這種無妄之災,家道會更困難,但我想她一定會過好日子的。”謝柔嘉說道。
謝文俊默然。
“你這話說的也太狠了。”
拉了謝柔嘉出來,邵銘清嘖嘖說道。
“這叫什么狠啊,被人說幾句就能明白的道理,總好過死一次才明白要好吧。”謝柔嘉說道。
邵銘清哈哈笑了。
“對。”他說道,又看著謝柔嘉,嘆口氣,“看看這臉這眼都熬成什么樣了。”
謝柔嘉看著他笑了。
“要是沒有你,這次就更難熬了。”她說道,“如果不是你及時阻止了五叔,就算老夫人沒事,我也…”
想到五叔差一點又中毒而死,謝柔嘉就覺得喘不過氣。
這次不是丹藥,是還沒有煉化成丹藥的朱砂。
而且這一次不是邵銘清逼他吃的,反而是邵銘清救回的他。
就說一切都不一樣了,都改變了,都變好了。
謝柔嘉伸手抱住邵銘清眼淚流下來。
邵銘清哈哈笑了。
“哎呦哎喲,我們的大巫,能驅厄從閻王殿拉人回來的大巫哭鼻子了。”他笑道。
謝柔嘉又噗嗤笑了,伸手擰他的腰。
“好了好了。”邵銘清笑道,拍了拍她的頭,也吐口氣,“都過去了,一切都好了。”
“祖母還沒有醒過來呢。”謝柔嘉說道,松開他擦了擦眼淚。
“那就留下來,等老夫人醒了。”邵銘清說道。
“可是,我….”謝柔嘉指了指自己的臉。
邵銘清笑著拍她的頭。
“這個啊,不用你操心,咱們去找謝大老爺。”他說道,挑挑眉,“我想謝大老爺會安排好的。”
夕陽的最后一絲余暉消失,熱鬧兩天一夜的謝家大宅終于安靜下來。
謝老夫人還在謝大夫人的臥房里,因為按照大夫的叮囑不讓移動也不讓屋子里有太多人,只讓近身的家人伺候。
夜色降臨,站在廊下的丫頭仆婦們忍不住打瞌睡,熬了兩天一夜,她們也熬不住了。
屋子里安靜無聲,床邊兩盞燈照耀下,躺著的老婦人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緊接著頭轉動,睜開了眼。
昏昏的室內讓她的眼神一陣迷茫,她轉過頭看到了趴在床邊的人。
一個頭發花白,面色枯皺的老者正張著嘴枕著手臂睡著。
謝老夫人看著他,慢慢的抬起手撫上他的頭。
什么時候,頭發都這么白了,臉也這么皺了?
記得他好像比自己還小幾歲吧,小,幾歲來著?
怎么看起來,比自己還老了?
手在臉上拂過,睡著的老人一個機靈睜開眼,對上睜眼看著自己的謝老夫人。
他一瞬間呆呆。
“阿珊?”他喃喃說道。
謝老夫人鼻子嗯了聲。
“還睡得著!”她悶聲說道,要把手收回去。
謝老太爺一把抓住她的手,眼淚涌出來,人也跳起來。
“你醒了,你醒了。”他大喊道,“快來人啊,快來人啊!阿珊醒了,阿珊醒了。”
他想要沖出去,但又舍不得放開謝老夫人的手,又腿腳發軟走不動,干脆又跪坐下來,放聲大哭。
謝老夫人看著他的樣子,本來要收回的手慢慢的卸去的力量,任憑他緊緊的拉著,微微垂目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二更在晚上十一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