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驛站早早的就開始忙碌準備晚上坐船啟程,得知謝柔嘉要進城,謝文興沒有半點阻攔和疑問。
雖然皇帝下了命令,那日宮里的事被掩蓋了下來,但賜字時說的話卻沒有掩蓋。
特意點名賜予的是謝家和謝二小姐,且不說宮里的事能不能完全真正的瞞住,就算是瞞住了,對于京城里混的高管權貴們來說,單憑這一個特意拎出的謝二小姐四個字就知道意味著什么。
現在謝二小姐在京城可以橫著走了,現在如果她要打架,肯定沒人敢還手了。
不過,打架終歸是不好的。
謝文興到底忍不住叮囑了幾句要穩重不能恃寵而嬌,要當得起陛下的倚重和期望。
謝柔嘉嗯嗯啊啊幾聲便跟著邵銘清進城了,與如今謝柔嘉這樣依舊隨意走動玩耍不同,謝文興此時是再也不去應酬只閉門不出,就算是遞名帖的人堵著門,他也一概不見了。
一來是皇帝的心思不好猜,二來他之所應酬也是為了讓謝家的地位更穩固,現在皇帝已經成了最大的靠山,暫時沒有必要再去應酬其他人了。
謝柔嘉帶了江鈴和水英先逛了街市,因為要回去所以特意來采買禮品。
“你們的禮品要送給誰?”邵銘清看著三人笑問道。
江鈴這才想到自己無父無母,在謝家本就沒有親近的人,又跟著謝柔嘉去了郁山,更是成了孤家寡人。
水英更不用說,幾個人數了數,還是謝柔嘉需要買的禮品最多。
謝老夫人夫婦。謝文俊和杜嬌娜,安哥俾,五個人。
所以逛街很快就結束了,來到與玄真子約定的醉畫樓時時候尚早,但進門時卻被攔住了。
“這里被包場了,你們尋別的地方吧。”門前幾個腰肥膀子圓的家丁黑著臉說道。
“是玄真人嗎?我們就是玄真人請的客人。”邵銘清說道。
對于玄真子如此高調很驚訝。
“不是。”家丁說道,帶著幾分不耐煩。“快走快走。”
邵銘清和謝柔嘉對視一眼。
那正好。這可不是她們不來見的。
掉頭要走,守著門的家丁卻突然擠開他們,沖著一個方向迎接過去。
“公子您來了。”
“都準備好了。”
謝柔嘉看過去看到走過來的一行七八人。目光落在被眾人擁簇的一個年輕公子身上,眉頭挑了挑,咿了聲。
“怎么?認識?”邵銘清問道。
“認識。”謝柔嘉笑道。
似乎是察覺到這邊的視線,那年輕公子也看過來。頓時面色大變收住腳。
“方公子,不是小的糊涂。只是玄真人小的的確不敢得罪啊,不如給他留下一個房間。”胖胖的醉畫樓掌柜都快哭出來了,并沒有看到他的異樣,小聲的哀求道。
“不是跟你說了嗎?玄真人那邊方公子親自讓人去打招呼了。給他另選個地方,你還嘮叨個沒完做什么,又不用你出面。”一個年輕公子沒好氣的說道。
“就是。玄真人都賣方公子一個面子,你竟然還不知趣。”另一個公子呸聲說道。“我們今日特意陪方公子散心,看上你這地方是你的榮幸,少來敗壞興致。”
他們說著話已經到了樓前,看著站在樓前的邵銘清幾人再次驅趕。
“走開走開,這里今日被人包了。”
謝柔嘉哦了聲,轉頭就走。
“謝小姐!”方子元喊道。
在場的人都愣了下,謝柔嘉也轉過身看著他。
夏日街景中小姑娘嬌顏如花,燦爛奪目。
方子元卻打個寒戰移開目光半點不敢多看,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會立刻掉頭就走,但想到家里的人叮囑,又想到他自己的性命,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
“您是要來這里嗎?”他說道。
周圍的公子們看看方子元又看看這小姑娘,神情有些驚訝。
方子元喜歡美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既然要搭訕美人為什么連看都不敢看。
到底是喜歡啊還是害怕啊?
“是,原本與人約了這里,但有人包場了,就罷了。”謝柔嘉說道。
“不不不。”方子元擺手搖頭,又伸手做請,“謝小姐請,謝小姐請,我就是為謝小姐包的場。”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驚訝失聲,還沒問,方子元掉頭就走。
“謝小姐請自便,請自便,千萬別客氣。”他遠遠的扔下一句。
竟然真的走了!
在場的人愣了下旋即轟然亂亂的跟去。
“怎么回事啊?”
“方公子,這人是誰啊?”
面對眾人的詢問,方子元一概沒有回答,一直到走到了街盡頭拐了彎他才松口氣停下腳步,面上一層汗,心還砰砰跳。
當他在太后殿中醒來的時候,還有些納悶。
他記得自己是在看那個吹牛皮的小丫頭跳舞,可是怎么就睡著了呢?
是因為跳的太難看太悶所以自己才睡著了吧。
“子元,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怎么會暈過去?”太后和皇后的驚慌詢問。
暈過去
他卻想不起怎么回事,只覺得餓,好像耗費了很大力氣,但那種耗費力氣又不是疲憊的累,精神反而很好。
因為飲酒作樂過多,他的身子很虛,已經好久沒有睡的這樣舒服了,他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所以對太后和皇后說他差點被巫舞害成傻子根本就不信。
但回到家里之后第二天,他察覺出不對了,半夜里那些記憶恢復了,當時看到的一切都清晰的浮現在眼前,而且他的肩頭也開始隱隱作痛。
想到這里他不由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肩頭。
那里就是當時被一根木釘扎進去的地方。
念頭閃過,他似乎又回到了當時。那種刺骨的疼痛席卷而來。
方子元不由痛呼一聲,大汗淋漓。
“公子公子。”大家慌忙攙扶詢問。
我敢跳,你敢看嗎?
不敢了不敢了,別說看跳舞了,她這個人他都不敢看了。
他的父親大哥得知情況后狠狠的訓斥了他,還責令他見了這女孩子,必須小心恭敬。絕對不許再尋釁。
哪里用他們叮囑。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在京城橫行霸道這么多年難道還不清楚嗎?他甚至連周成貞都不敢去質問,知道被算計了也自認倒霉。
萬一周成貞再挑撥事引來這謝家二小姐呢!
“走。走。”他抬手說道。
“公子,那小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啊?”一個同伴好奇的問道。
上一次跟他進宮鬧事的同伴們都已經被尋了各種借口打發了,現在身邊的這些都沒見過謝柔嘉。
方子元這輩子都不想再提這件事,提這個人。
他也發現了。那些噩夢般的場景以及肩頭的疼痛,其他的時候也不會犯。只是在他想到那時的事以及謝家二小姐這個人的時候。
“別人家的千金輪到你們在背后嚼念。”方子元喝道,一副義正言辭的衛道士的模樣。
同伴隨從們面面相覷,只得壓下念頭不敢再問。
“公子,醉畫樓去不成了。咱們去逸仙樓。”一個隨從想到另一個話題,興致勃勃的說道,“逸仙樓新來了十二仙。能跳仙人舞,你不是最愛看舞樂。咱們把那里包下來……”
他的話音未落就被方子元一巴掌扇一邊去了。
跳舞!
這輩子他都不會再看跳舞了!
太他娘的嚇人了!
醉畫樓的掌柜看著面前站著的少年男女也覺得有些嚇人。
玄真子夠厲害吧,但文昌伯家的公子依舊能不放在眼里,敢讓他換個地方去請客。
但見到這個小姑娘,文昌伯家的公子卻將酒樓拱手相讓,甚至都不用這姑娘開口說話。
這才是最厲害的。
“小姐公子,里面請。”他恭敬的說道,“您是隨意用餐還是有客人要相待?”
“我們和玄真子約好的,你們跟他說一聲,我們到了就行。”邵銘清說道。
原來他們就是玄真子要見的客啊!
掌柜的忙再次施禮。
“我這就去讓人告訴道長。”他說道。
“謝二小姐,貧道有禮了。”
玄真子邁進門含笑施禮。
謝柔嘉和邵銘清還禮,各自入座。
“我們今晚離京,正要去跟道長您話別。”邵銘清含笑說道,“正巧道長就有約了。”
玄真子笑了。
“既然二小姐今天就要走了,那貧道就長話短說不跟你們虛套了。”他說道,看著謝柔嘉,“貧道想知道,二小姐為什么不愿意與貧道相交?”
“真人言重了,鳳血石的事是我自己的主意。”邵銘清說道。
玄真子搖搖頭。
“我知道,鳳血石是你的主意,我今日要說的也不是鳳血石的事。”他說道,“你送我鳳血石,我說服皇帝陛下去參加你們三月三,你有贈我有回報,這件事已經兩清了。”
三月三原來是他出力了。
邵銘清和謝柔嘉對視一眼。
“多謝道長。”二人施禮說道。
“其實并不是我們不與道長相交。”邵銘清認真說道,“而是我們謝家和道長的身份不便相交,以免引來禍患,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是啊,讓謝家傾覆的禍事,開始與邵銘清與玄真子結交,邵銘清由此開始煉丹,最終煉丹失敗,謝家完了,雖然說是朱砂有毒,但被皇帝倚重的道士也會受到責罰吧。
謝柔嘉默然。
玄真子點點頭,看向謝柔嘉。
“二小姐,我想問一下,這禍患是在幾年后發生?”他問道。
這禍事啊。
謝柔嘉念頭閃過。
自己重生已經兩年了,距離十年后的禍事還有八年。
“八年后。”她下意識的答道。
此言一出她悚然掩住口,對面玄真子目光炯炯,而邵銘清目光驚然。
二更晚上十一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