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柔嘉很快被告之謝老夫人等人要回城的消息。
“你想要在這里住著就繼續住著,大夫也好人手也好都準備的齊全。”謝文興含笑說道,“我都吩咐過了,讓他們不吵到你,用到的時候又隨時能到,你怎么自在怎么來。”
謝柔嘉哦了聲。
父親想要對一個人好,就能最貼心最合心意的讓對方感受到好。
她前世今生最貪戀的就是這種好,因為失去而渴求,又得上天厚愛重生失而復得,卻不想再次得而復失,兜兜轉轉此時竟然又得到,但此時此刻心里的感覺卻是五味雜陳,沒有歡喜只有苦澀。
“我們回去說你的事。”謝文興看她神情懨懨,想了想又說道,“召集長老們說清楚這件事。”
回去說?
謝柔嘉有些驚訝。
前世姐姐死后,當時謝文興就做出了讓自己替代姐姐的決定,然后再告之謝大夫人和謝老夫人,然后她們東府里個別的人猜到了,但誰也沒有明說,而西府這邊則是瞞的死死的。
自己跟做賊一樣頂著姐姐的名號戰戰兢兢的活了一輩子。
而這一次竟然要召集長老會,雖然不能說是謝家合族上下皆知,至少主事的老爺們心里都透亮。
不管怎么說,抱錯姐妹還養到這么大,對謝家大房來說都是羞恥的事,大家不敢對丹主不敬,但如果是丹主褻瀆神明的事,就不得不要被好一頓斥責了。
這一次謝老夫人謝大夫人謝文興真是擺明了滿滿的心意和誠意了。
謝柔嘉神色復雜。
可是,姐姐沒有死,竟然她還要做謝柔惠?怎么兜兜轉轉她又成了謝柔惠呢?
“說清楚什么事?”她問道。
“當然是你是大小姐謝柔惠的事了。”謝文興整容說道,心里再次感嘆這個女兒真是難伺候,要是換作謝柔惠,現在肯定已經喜極而泣或者說些別的欲迎還拒的話了,她倒好,板著臉一副欠她錢的樣子。
那可是大小姐啊。是謝家的大小姐啊,是謝家的丹女啊,是將來的丹主啊。
稍微笑一笑很為難嗎?
“我怎么可能是謝柔惠,就憑槐葉一句話十幾年的姐妹就顛倒了?這也太可笑了。”謝柔嘉說道。
“可笑?三月三。鳳血石,你祖母的大儺,皇帝的賜字,哪一個擺出來他們敢笑?”謝文興說道。
“所以就是因為我能帶來這些,我就可以是你們心中的大小姐?”謝柔嘉問道。
如果她還想上一世那般廢物一個。他們半點她是大小姐的念頭都不會有。
謝文興皺眉。
“嘉嘉,你這話說的奇怪,正因為你是大小姐,你才能如此卓越。”他說道,“你不要再妄自菲薄。”
“我不是妄自菲薄,我做的這些事不是因為我是大小姐,而是因為……。”謝柔嘉說道,赤虎經三個字到嘴邊又猛的咬住。
赤虎經這件事怎么能說,要說赤虎經就必須說自己重生,重生的事已經早就被認定是小兒噩夢。說出來沒人會信,說不定更要被認為是天授神諭。
“總之我不是謝柔惠,我只是謝柔嘉。”她接口說道,又搖頭,“不是,我是柔嘉。”
又來了……
謝文興扶額。
“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心里有數你放心就是了。”他忙說道岔開話題,借口馬車都準備好了便不待謝柔嘉再說話就急匆匆走了。
看吧,就知道他們不會聽,他們只會聽他們想聽的,對他們有利的。
謝柔嘉站在山石上看著山下發呆。
江鈴站在身后眼中幾分焦憂。
“小姐一直精神不好。”她低聲對水英說道。“那日表少爺到底跟小姐說了什么?”
水英翻著謝文興送來的食盒,拿著一塊栗子糕吃,聞言搖頭。
“我不知道,我也沒聽到。”她說道。
“你和我說實話。你家少爺是不是因為三小姐的事埋怨我們小姐?”江鈴低聲問道,“我知道你們少爺和三小姐一向親厚,只是我們家人祭不是什么稀罕事,這是歷代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傳下來的規矩,就必須順從,連怨恨都不能怨恨了嗎?”水英嚼著糕點問道。
江鈴被說的愣了下。
祖宗的規矩。可以怨恨嗎?
她從來沒有見過做了人祭的親人們,從小到大大家都告訴她那是極其榮光的事,雖然有時候看到別人合家團圓說笑熱鬧,心里也會羨慕難過,但怨恨…怎么敢怨恨,可以怨恨嗎?
江鈴心里有些亂亂。
“可是,那也不該怨恨我們小姐啊。”她急急忙忙的說道,“我可聽說你們少爺在船上拿刀逼著我的小姐。”
“那又怎么樣?你們小姐是謝家的人,我們少爺是要去阻止你們謝家的好事,不拿刀逼著你們小姐讓路,難道要我們少爺跪下來求你們小姐嗎?”水英哼聲說道。
江鈴頓時大怒。
“我就知道你們少爺跟我家小姐說了不好的話!我家小姐為了救三小姐自己差點沒了命,真是好心沒好報。”她瞪眼急道。
水英也不示弱哼了聲。
“我們少爺是要和謝家撕破臉不再往來的,你們小姐姓謝,又是一心護著謝家,怎么還能跟以前一樣,大家趁早說清楚才是好,難道我家少爺心里恨著你們謝家面子上再跟你們小姐好,才是好嗎?”她說道。
那樣也不好,江鈴想到,但這樣也不對,應該怎么樣卻也不知道。
“可是這關我們小姐什么事啊,就因為姓謝嗎?”她喃喃說道。
“那三小姐呢又是哪里飛來的橫禍,就因為姓謝嗎?”水英說道。
都是因為姓謝啊。
江鈴不說話了,回頭看了眼,見那個女孩子還坐在山石上,手里拿著一串編草晃來晃去,整個人都透出百無聊賴,就好像剛進郁山那樣。
只不過這一次再不會有那個少年人來陪她了。
江鈴眼一酸想要掉淚,卻見謝柔嘉猛地站起來,將手里的草一甩。
“安哥。安哥。”她高興的喊道。
江鈴心里就松口氣,好歹還有一個。
她急忙走過去幾步,看到安哥俾走了過來。
“我是看看你好些了沒。”他低著頭說道,“能上山了沒。”
謝柔嘉嘻嘻笑了。
“能。”她說道。“不過我今天不能上山了,我要進城一趟。”
安哥俾哦了聲。
“我去看看柔清。”謝柔嘉繼續跟他說道,又問他,“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去?”
安哥俾搖搖頭。
“我不去了,我去礦山。你上次教我的撐山骨我還沒學好,要不然這次也不會幫不上忙。”他說道。
謝柔嘉笑了。
“你學的夠好了,這次要不你找對了地方,也拖不了這么久,我也趕不上相救。”她說道。
“可是還是要你受傷了。”安哥俾說道。
謝柔嘉笑了,想了想點點頭。
“沒事,你還不熟悉,再多學一些時候就好了。”她說道,“我也學了兩年才打下根基呢。”
從五叔給了赤虎經到被周成貞勒死,赤虎經讀了兩年多。正念倒背如流,然后才能在礦山這么快的熟悉貫通運用。
而她教給安哥俾的并不是整本書,也自然運用的慢了些。
“等我回來我們再一起去。”她說道。
安哥俾點點頭。
謝柔嘉就果真叫人來安排車馬進城,江鈴和水英也跟著收拾了,坐上車沿著山路向外而去,安哥俾站在山石上看不到了,才轉身向家中跑去。
看著安哥俾過來,一路上礦工們紛紛對他問好。
接受了邵銘清的委托,背后又有謝老夫人撐腰,安哥俾實際上成了郁山主管。雖然還如常下礦,但沒有人會只把他當礦工看待,尤其是青山礦出事,謝家還特意請他過去看。對于年紀輕輕的安哥俾來說,必然前途無量啊。
相比于其他人的恭敬和羨慕,站在家門口的海木卻是一臉焦急。
“怎么樣?老丹主和大丹主真的走了嗎?”他看著奔過來的安哥俾急急問道。
安哥俾愣了下。
“我不知道。”他說道。
老海木頓時瞪眼。
“你不是去祖宅了嗎?”他問道。
可是我不是去見老丹主啊,安哥俾含糊嗯了聲。
老海木沒再問他。
“你這次又立了大功,老丹主大丹主包括家里老爺們都看到你的本事了,這一次你一定能離開郁山……”他帶著幾分激動憧憬的說道。
安哥俾抬起頭打斷他。
“爹。我不離開郁山。”他說道,“我也不去謝家。”
老海木一怔旋即皺眉帶著幾分惱火。
“又說胡話,以前不去是有自知之明難以服眾,去了日子也不一定好過,但現在可不一樣了。”他說道,抓住安哥俾的胳膊,帶著幾分感嘆和鄭重,“你的本事大家可都看到了,安哥俾,我們家重新成為巫師的希望就看你了。”
“爹。”安哥俾喊道,“我就在郁山,哪里都不去。”
說罷轉身向外走去。
“我去礦上了。”
老海木喊了幾聲沒喊住他只得作罷,有一個小孩子蹦蹦跳跳的跑過來。
“海木叔,我問到了。”他說道,“老丹主大丹主回城了。”
老海木含笑將掛在門頭上的一條魚遞給他,小孩子大聲的道謝高興的跑開了。
老丹主和大丹主進城了,怎么沒有叫上安哥俾呢?
老海木收了笑,看向山外。
這一次怎么也該給安哥俾一個好前程了吧?
“這里就是了。”
正午的時候,謝柔嘉的馬車停在一條巷子里,成林指著一個院子說道。
江鈴先下車扶著謝柔嘉下來。
謝柔嘉打量了下這邊的宅院,不算奢華也不算寒酸,她抬腳邁步上前抬手敲門,門卻沒有關,應聲開了。
院子傳來梆梆的敲打聲,謝柔嘉的視線落在一個蹲在地上的少年人身上。
他背對著門口,正忙碌著敲打著什么,身邊散落著木料以及匠人的工具,很快他就打好了放下手里的錘子,用袖子擦了擦汗,一面站起來。
“應該沒問題了。”他自言自語說道。
隨著他的站起來站開,謝柔嘉看到他擺弄的東西。
這是一輛給那些腿腳殘廢不能行走人用的輪椅。
謝柔嘉心里一酸。
“嘉嘉!”邵銘清已經看到了她,帶著驚喜的喊道,“你來了。”
給老Z第2靈獸蛋加更,謝謝老Z。
明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