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砂  第六十八章 使信

類別: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誅砂 | 希行   作者:希行  書名:誅砂  更新時間:2018-11-17
 
真是服了,這周世子派來的是什么人啊。

一開始看起來挺懂禮數的,和氣的報上名號又捧出禮盒。

但當她聽到鎮北王府世子的名號表示拒絕后,這隨從就變了模樣了。

不由分說的闖進室內,將禮物拆開就擺上,現在還開口給小姐要回禮。

“真是無禮!”江鈴喊道上前一步,“快些走吧。”

年輕隨從看她一眼。

“收了禮不回禮才是無禮。”他哼聲說道。

謝柔嘉抬腳走回來。

那隨從立刻跳開一步。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他喊道。

這些鬼話都是周成貞那小畜生教的吧。

謝柔嘉瞪他一眼。

見她沒有動手,年輕隨從又上前一步。

“沒禮物回個信也好。”他忙說道,笑嘻嘻的施禮,“也好證明小的送到了,回去好在世子爺跟前得賞。”

真是奸猾的家伙。

江鈴心里說道,果然看到謝柔嘉若有所思。

“那你等著。”謝柔嘉說道,轉身進去了。

江鈴忙跟進去,幫忙研墨。

謝柔嘉并沒有坐下來,而是在一旁翻找。

“小姐找什么?”江鈴問道。

“這個。”謝柔嘉拿著一把朱砂笑著過來。

“用這個做什么?”江鈴不解的問道。

“寫信。”謝柔嘉說道。

朱砂可做顏料,也能寫字,只不過用得著這么高興嗎?

笑的眼睛亮晶晶。

是想到什么作弄人的主意了吧。

那人無賴,小姐自然也能頑皮,江鈴含笑放下手里的墨石站開。看著謝柔嘉挽著袖子研墨。

“給。”江鈴疾步而出,將一封信遞給年輕隨從。

年輕隨從高興的接過。

“謝謝姐姐。”他大聲的說道。

現在嘴倒是甜。

江鈴哼了聲轉身。

聽得外邊馬蹄響,那隨從疾馳而去了。

真是煩人。

以后不會還來吧?

江鈴邁進內室,看到謝柔嘉還坐在幾案前,手里拿著一張信紙。

那信紙江鈴并不陌生,是黃主簿送來的東平郡王的信。

不知道寫了什么,謝柔嘉看著看著又噗嗤笑起來。

江鈴思忖一刻。轉身又去拿了一把朱砂來。伸手放在幾案上。

“什么?”謝柔嘉放下信有些不解。

“小姐,不寫了嗎?”江鈴問道。

“寫完了啊。”謝柔嘉說道。

江鈴哦了聲。

“我還以為你也要給東平郡王殿下回信呢。”她說道,忙又伸手拿走朱砂。

給東平郡王回信啊。

謝柔嘉看著手里的信。上次自己給他回信客套幾句問候,他竟然認真的回信了。

“立秋后,雨三場,夜漸涼。寢食俱安,三兩日入宮。七八日外出會友。”

“余一日偷閑學人城外草深處魚釣,投餌無數,上鉤三兩條,昏昏欲睡忽雨疾。劈頭蓋臉而下,有心奔逃避雨,偏又強裝自在隨性。至歸家里外皆濕,噴嚏無數。”

看到這里。謝柔嘉再次哈哈笑起來。

似乎能看到東平郡王雨中強裝自在的模樣,但似乎又想象不出他狼狽的樣子。

那樣的人也有狼狽樣子嗎?

笑一笑心中的憋悶散去了不少,其實這段日子她過的不是很舒服。

雖然還是在郁山住著,而且看起來人人都聽她的話,但總是覺得渾身拘束。

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又不知道說什么。

而身邊的這些人,很多人跟她說話,但又覺得沒人跟她說話,她也跟很多人說話,但又似乎根本就沒有說話。

謝柔嘉接著看信。

信已經到了收尾,說的是噴嚏無數后,夜不安。

“……人病則易追憶,輾轉難眠,起身喚廚娘,現和面且揉且搟且切,過溫涼,摘扁豆炒肉末,搗蒜泥加麻油淋香醋,對月當飲三大碗。”

謝柔嘉再次笑起來,同時又忍不住咂咂嘴。

看起來很好吃啊……

“江鈴江鈴。”她抬頭喊道。

江鈴忙應聲。

“我們一會兒吃面吧。”謝柔嘉說道。

“云英面嗎?”江鈴問道。

“不不。”謝柔嘉搖頭,“吃京城的那種面,純面搟成條,炒扁豆肉末。”

她們很少吃這種面食,怎么想起吃這個了?

江鈴看了眼謝柔嘉手里的信紙,應聲是出去吩咐了。

謝柔嘉看著手里的信,視線慢慢的落在硯臺里鮮紅瑩亮的墨汁上,她伸手捏起一旁的筆,展開信紙。

“臨近仲秋,彭水的雨水倒不多,但白日也涼爽許多,只是,寢食不能安。”

江鈴邁進室內,看到謝柔嘉提筆寫信,便又停下腳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天色大亮,黃主簿走出縣衙。

他孤身一人前來赴任,沒有家眷安置,所以就一人住在縣衙里。

看到他走出來,門外的衙役們忙打招呼。

“大人今日還要出門啊?”

“還是去謝家嗎?”

黃主簿點點頭。

“昨日的事沒說完,今日再去。”他和氣的說道,抬腳走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一個衙役笑起來。

“以前大人都是隔三五日再去,怎么這次要連著去?”他笑道,“是趕著過節要打秋風嗎?他是外地來的,不知道咱們彭水,謝家的秋風可是打不得的。”

“不是打秋風,他回來都是空著手,也從來沒有收過什么禮。”有衙役搖頭說道。

身后的閑言碎語黃主簿沒有在意,不緊不慢的在街道上走著,不過相比于平時,他的眉頭微皺。

“不連著去不行啊,眼瞅著就要中秋了啊。看來得豁出去這張老臉了。”他自言自語說道。

話音未落,就見有一輛馬車疾馳而來,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掀起車簾向這邊張望。

黃主簿眼一亮。

謝天謝地,終于不用再跑斷腿了。

“江鈴姑娘。”他立刻抬手說道。

因為中秋節的緣故,八月間官路上譯馬信使客商明顯多了起來,南北東西帶去寄予思念的家書信筏。

京城,位于宮城附近的鎮北王府。因為荒廢許久。雖然修整過,但還是難掩幾分荒敗之氣。

“世子爺,世子爺。”

一個仆從一路飛奔的穿過樓臺亭閣。

“信來了。信來了。”

花園里一個正掃落葉的佝僂老仆聞聲轉過頭,那仆從已經沖到眼前。

“啞巴讓開讓開。”仆從說道,抬手將他推開。

老仆踉蹌幾步跌坐在枯葉上,卻沒有難過。好像是什么好玩的事,咧嘴笑了。

坐在一處假山上。正將石頭不斷的踢下去的周成貞回過頭,看著奔近的仆從,臉上的凌冽以及戾氣的隱去,重新浮現幾分不羈的笑。

“她真給我回信了?”他問道。

隨從氣喘吁吁的爬上來。將一封信拿出來。

“那是,世子爺交代的事,哪有辦不成的。”他笑嘻嘻說道。

周成貞哈哈大笑。

“賞!”他說道。

仆從笑著叩頭道謝。伸手就要拆開信,周成貞一把奪過去。

“我自己看。”他說道。

“世子。”仆從緊張的喊道。“還是,小的來念給你吧,柔嘉小姐畢竟是謝家的人,而且,又對世子一直有嫌隙,聽說那些巫都會下咒什么的,萬一……。”

周成貞笑了。

“她不會害我。”他說道,沒有絲毫遲疑的三下兩下拆開信,但卻愣住了。

一張白紙,一個字也沒。

無字啊?

“或許是被我逼著寫回信到底不愿意,所以就…”隨從訕訕說道。

“那也沒事啊,是她的信紙啊。”周成貞笑道,將信舉起來,看著上面折騰的痕跡,“她親手折疊出的信紙呢。”

信紙對著日光顯出折痕,痕跡隱隱顯出紅色。

周成貞咦了聲,皺眉凝神看過去。

這折痕似乎越來越多,線條彎彎曲曲,日光下一會兒白一會兒紅,似乎有什么滲出來。

周成貞不由湊近,忽的耳邊猛地響起一聲虎嘯,一個虎頭從紙上猛地撲過來。

周成貞啊的一聲,手下意識的一揚。

虎嘯頓消,虎頭也化為虛無。

取而代之的是仆從的驚呼。

“世子爺!”

周成貞揚手的瞬間似乎又后悔了,人跟著信紙向后跌去,虧的是仆從動作快,一把抱住了他的腿趴在地上。

周成貞半個身子已經掛在假山上,手里穩穩的捏住了那張紙。

他就這樣倒掛著再次將信紙對準日光。

“這是什么?”他說道,“畫符嗎?”

信紙上折痕依舊,期間遍布著紅色斑點淺淺,但卻并沒有再有虎頭浮現。

“好玩好玩。”周成貞大笑著將信紙啪的蓋在臉上,“我的媳婦兒真厲害!”

聽著這邊的笑聲,遠處站立仆從們都看過來。

“世子爺接到信了啊?”

“是該高興啊,世子爺第一次接到信吧。”

大家笑著議論道,但很快這議論就被刷拉刷拉的灑掃打斷了。

那老仆揮舞著掃帚掃過來,引得眾人紛紛避開。

“啞巴,正說話呢,你干什么呢。”

“他又聽不到。”

“聽不到也看不到了?真是…”

大家抱怨著,無奈那啞巴老仆果然是聽不到也根本不看,依舊揮舞著掃帚,眾人只得散開了。

而此時有信來的不止周成貞一個。

京城二十里外的謝家宅子里,也正熱鬧。

“家里的信來了。”

外邊聲音傳來,變的有些喧嘩。

謝瑤貼在窗邊看出去。

“惠惠,有家書來了。”她說道。

“來就來,反正沒有我們的。”謝柔惠說道。

“惠惠,我是說家里的來信,會不會對我們不利。”謝瑤過來低聲說道。

謝柔惠磨墨的手一停。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家書上一定吩咐,如果公主生辰的時候我不能進宮,那我們就要病故了。”她說道。

謝瑤身子一軟跌坐下來。

“那怎么辦啊?公主半點消息也沒有啊,你也說了,她討厭二小姐,你又不是能說自己是大小姐,那她怎么會邀請你進宮啊?”她顫聲說道。

怎么辦?無路可走無法可解。

謝柔惠咬住下唇,捏緊了手里的墨石。

“我再寫封信。”她說道。

“可是,你的信上也不能說你是惠惠,更何況又是以二小姐的名義遞進去,公主也不會看啊。”謝瑤急道。

“我不是給公主寫信。”謝柔惠說道。

謝瑤愣了下。

“不是給公主?那給誰?有用嗎?”她急急問道。

“討厭二小姐的不止公主一個。”謝柔惠說道,“這京城是還有一個。”

討厭二小姐的還有一個?

“可是,既然也是討厭二小姐的,那寫信還有什么用?”謝瑤不解的問道。

“公主討厭二小姐,可以躲在宮里,但那個討厭二小姐的人,可沒地方躲。”謝柔惠說道,將手里的墨石在硯臺上狠狠的按下去。

墨石硯臺相撞發出咯咯咳咳的聲音,令人耳膜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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