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軍營寨。
每日水軍都會派出一艘船在營寨周圍的海域轉轉,實際上就是走個形式,大家在附近的海域轉轉,抓些魚蝦,然后返回。
今日,是輪到羅勝那艘船出去巡邏,羅信帶領著五百手下,駕駛著一艘大船離開的營寨,駛入了海域,然后就消失在海域之中。
是夜。
錢塘江岸。
羅信帶著一千二百余北方老兵潛伏在岸邊,而且還扛著一些箱子,那些箱子里面裝的是制作出來的霹靂彈。
一艘大船在夜色之中靠近岸邊,然后拋錨停了下來,一條跳板從船上放了下來,羅勝和梁波濤從船上走了下來,靜靜地站在岸邊。
岸上的樹林沙沙作響,羅信帶領著一千二百多人從樹林中出來,向著羅勝走了過去。
“堂兄!”
“信弟!”
羅信來到了羅勝的面前,兩只大手握在了一起。羅信朝著身后的那些北方老兵揮了揮手,那些老兵便迅速地順著跳板向著船上行去。羅信輕聲對羅勝道:
“你們先不要去臺灣島……”
羅勝一邊聽著一邊點頭,最終是重重地一點頭道:“信弟,你放心。我讓梁兄留兩個人在這里,我就在梁兄他們隱藏的那個地方等著你的消息。”
“好!祝你們一帆風順。”
夜色中。
羅勝的大船緩緩地離開了水岸,消失在遠方。
羅信趁著夜色回到了自己城外的莊園,第二日又便服回到了杭州,從后門進入到市舶司衙門。上午,不僅僅是賀年來了,很多市舶司的官員都陸續來找羅信,向他抱怨知府那邊掐斷了市舶司所有的物資,碼頭的建設已經完全停了下來,羅信只是讓他們不要急,將他們打發了出去。但是他已經感覺到,市舶司的氣氛變了,之前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士氣開始散了,一個個官員的臉上又開始顯露出頹廢的神色。
此時,在市舶司內,一個個官員都在愁眉苦臉,不時地低聲議論著。
“唉……好不容易感覺自己有個盼頭,如今看來我是想多了。”
“是啊,大人看起來不是個慫貨啊,怎么就這樣任由知府欺壓啊?”
“不任由欺壓又如何?大人只是五品同知,知府可是正四品。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哼,我看咱們這個大人也就是窩里橫,整治我們倒是有著很多手段,遇到知府就慫了。”
“我們是沒有希望嘍……”
羅信坐在書房內,也是緊皺著眉頭,他也知道市舶司的事情不能夠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人心就都散了。但是,如今他卻沒有絲毫辦法。他的手中雖然有著圣旨,可以斬殺三品以下官員,就連杭州知府都能夠斬殺,但是這個圣旨卻未必有用。
東南這個地方亂得很,因為常年鬧倭寇,這里已經糜爛到了根子。那些官員已經不像朝堂的官員,一個個都如土皇帝一般。如果自己拿著圣旨去拿人,殺人。那些官員,比如知府宋大年說不定就會把他羅信給殺了,然后編造一個理由,說羅信被倭寇殺了。所以,如今的羅信不能夠妄動,除非他有了自保的實力,也就是說戚繼光和羅青帶著兵回來。到那個時候,他要圣旨有圣旨,要兵有兵,才能夠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朝堂的封賞也該到了吧?”
“侯爺!”
羅信正想著心事,便聽到魯大慶的聲音,抬頭望去道:“何事?”
“部堂大人派人來見您。”
“快請!”
羅信心中就是一喜,心中暗道,難道是朝堂的封賞下來了,或者是……胡宗憲已經得知羅勝失蹤的消息?
“羅大人!”
羅信抬頭一看,是胡宗憲手下的一個將軍,他也見過兩面,便站起身形道:
“趙將軍,請坐。”
“不坐了!”趙將軍擺手道:“部堂大人請羅大人去總督府,有要事和你商議。”
“何事”
“卑職不知!”說到這里,神色猶豫了一下道:“不過,毛海峰來了。”
“哦!”
羅信的心中有些失望,毛海峰既然來了,就說明錢塘江附近幾個小島上的海盜都被剿滅了。但是,毛海峰來了,胡宗憲讓自己過去干什么?
不過想起了自己的計劃,還必須胡宗憲點頭,便爽快地說道:
“好,我們即刻啟程。”
總督府。
大堂之內只坐著三個人,上首坐著胡宗憲,下首左右各自坐著羅信和毛海峰。胡宗憲如今對羅信更加的熱情,一臉笑意地望著羅信道:
“不器,海峰如今已經把錢塘江附近島嶼上的海盜都消滅了,這次海峰回來,就是想要問問,市舶司什么時候開始正式運轉。”
羅信便微微皺起了眉頭道:“恐怕還需要不少的時間,如今市舶司遇到了一些麻煩。”
“麻煩?”毛海峰臉色就是一變道:“是皇帝不開海了?”
“當然不是!”羅信搖頭道:“陛下金口玉言,說出來的話怎么可能不算數?”
“那是為什么?”毛海峰神色一呆。
“是有人眼紅市舶司,想要在市舶司分一杯羹,所以他們停了一些建造碼頭的物資,等著我主動找他們妥協。”
“那就有錢大家一起賺嘛!”
毛海峰雙手一攤道,在他的心里,才不管大明這些官員和商人如何分配利益,只要大明開海,他們九州島一定會賺大頭,因為沒有他們九州島在海上保駕護航,大明開海就是一個笑話。又多少貨物出海,就會被搶多少。
羅信淡淡一笑道:“但是,皇帝陛下是給我下了指標,讓我今年必須上交一定的銀子,如果讓那些人分去一杯羹,那就是要提價了。如此,毛壯士那邊就必須損失了。”
“那可不行!”
毛海峰的腦袋立刻搖得如同一只撥浪鼓,羅信也不以為意地道:
“所以這件事情要拖一段時間,你們也不要急,好事多磨嘛!對了,我可知道,即使我們市舶司沒有開海,你們也沒有損失,我知道你們和岸上的人一直在走私。”
毛海峰又搖頭道:“羅大人,您說得不對。”
“哦?本官哪里說的不對?”羅信好奇地問道。
“我們之前是和大明岸上的人走私,而且還是最大的走私船隊。但是,自從我上次回去率領兄弟們為大人消滅海盜的時候,家父就下達了命令,我們九州島五峰船隊停止走私,我們準備正正當當地和朝堂合作。”
“哦?”羅信的眉毛一挑道:“這么說來,如今東南已經沒有走私的了?”
“這么會沒有?”毛海峰苦笑道:“海上又不止我們一家。”
“但是你們是最大的一家,你們都不走私了,還有人敢走私?”
毛海峰神色猶豫了一下,露出一絲尷尬道:“其實在海上還有一支海盜,比我們差不了多少。”
“誰?”
“徐海!”
“徐海?”
“嗯,徐海外號徐和尚,心狠手辣,打仗也很厲害。是一個兇殘的主,就是我干爹也不愿意招惹他。”
羅信微微皺起了眉頭道:“如果市舶司開海之后,那徐海要來搶劫如何?”
毛海峰一拍胸脯道:“有我干爹在,那徐海還不敢放肆。”
羅信點點頭,又將目光望向了胡宗憲道:“老哥,市舶司這邊有些麻煩,拖部堂大人的后腿了。”
胡宗憲便擺擺手道:“不器不要說這種見外話,需不需要老哥幫忙?”
羅信沉吟了一下道:“還真是有個忙需要老哥幫一下。”
“不器你盡管講,只要是老哥能夠辦到的,一定給你辦。”
“多謝老哥!”羅信一拱手道:“老哥,這次我大哥和堂兄會得到朝堂的什么封賞?”
胡宗憲含笑道:“不器你放心,我把這次功勞分給你大哥和堂兄很多。你大哥應該能夠提升到四品,而你堂兄也能夠提升到正五品。”
“是么!”羅信的臉上露出了喜色道:“老哥,朝堂封賞下來之后,我希望老哥還能夠將戚將軍和我大哥派到杭州,幫我辦事。”
“這沒有問題!”
胡宗憲爽快地答到,這根本就不算什么,原本戚繼光和羅青就調撥給了羅信,如今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老哥,我大哥既然升官了,那他的兵是不是可以多一些?”
“這個他自己去招,我可以讓他擁有三千人。”
“謝謝老哥。”
“部堂大人!”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
“進來!”
一位將軍走了進來施禮道:“大人,水軍統領來了,說是有事向您匯報。”
“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水軍統領走了進來,看到羅信也坐在那里,神色就是一變,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胡宗憲臉色一沉,眼中現出不悅道:
“何事?”
“大人……大人……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胡宗憲微微皺起了眉頭。
“丟了一條船……”
“丟了一條船?”
“是……是……昨天早晨出去巡邏,然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胡宗憲鎖緊了眉頭,將目光望向了毛海峰。毛海峰騰的一聲就跳了起來道:
“大人,和我們沒有關系,絕對不是我們干的。一定是徐海干的。對!就是他,一定是徐和尚干的。”
胡宗憲心中是不高興,一條船,好幾百水兵就這么沒了,損失可是不小。但是沒了也就沒了,在胡宗憲看來,這只是小事,只是依舊沉著臉道:
“以后本官不希望再發生此類事情。”
“是,卑職明白。只是……”他又看了羅信一眼,實際上如果只是丟了一條船。他完全不必來想胡宗憲匯報,他有的是辦法自己就給處理了,就是因為這次失蹤的是羅勝那條船,而且羅勝也隨著那條船消失了。
羅勝是誰?
羅信的堂兄。
羅信是誰?
拋開羅信的其它身份,作為水軍統領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這次大捷是羅信打下來的,只不過羅信把這個功勞讓出來了,就連他都沾光得到了一些功勞,如今羅信的堂兄失蹤了,他怎么敢隱瞞?
如果他真的隱瞞了,將來暴露了出來,別說是羅信,恐怕胡宗憲就能夠撕了他。所以,看到羅信坐在那里,他哪里還敢隱瞞,結結巴巴地說道:
“只是……那艘船是羅勝的船……”
“誰的?”胡宗憲楞了一下,不相信地問道。
水軍統領吞咽了一口口水,艱澀地說道:“是羅大人的堂兄,羅勝。”
“咣當……”
羅信騰的一聲站了起來,屁股底下的凳子倒在了地上,臉色變得蒼白道:
“你說什么?誰失蹤了?”
水軍統領的臉上現出了羞愧之色,澀聲道:“是大人的堂兄!”
羅信的身子便搖晃了兩下,胡宗憲站了起來,關切地喚道:“不器!”
羅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著水軍統領道:“失蹤多久了?”
胡宗憲也厲聲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水軍統領都快要苦了:“昨日早上,按例輪到羅勝出去巡邏,和往日沒有什么不同。但是……到了晚上羅勝依舊沒有回來。”
“你們有沒有出去尋找?”胡宗憲厲聲問道。
“找了,沒找到。”
“大人,我要出海!”羅信轉身朝著胡宗憲躬身一禮道:“我要去尋找堂兄。”
胡宗憲聽到羅信都稱呼自己為“大人”了,便知道羅信是真的急了,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道:
“我陪你去!”
“老哥!”羅信的臉上現出了感激之色道:“您千金之軀……”
“什么千金之軀,我們是兄弟,你出海,我不放心。”
“謝大人!”
羅信臉上現出焦急之色,沒有再推辭,胡宗憲立刻吩咐下去,很快一支軍隊護衛著胡宗憲和羅信,向著水軍飛馳而去。
茫茫大海。
水軍出動了一半船只在大海上尋找羅勝的船只,在一艘大船的甲板上,羅信,胡宗憲和毛海峰站在船頭,向著茫茫大海張望著,此時已經近黃昏時分,羅信的臉上滿是焦急。胡宗憲的臉色也十分不好看,看了幾次羅信,最終還是忍不住道:
“不器,天色已晚,該返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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