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站在那里,望著黃錦的背影消失在門內,心中陡然升起一片驚懼。自從他把持朝政以來,大刀闊斧,整治吏治,嘉靖帝對此也多為贊賞,他什么時候想要見嘉靖帝,什么時候就能夠見到。即便是后來因為修建玉熙宮和嘉靖帝起了沖突,但是每次來,也能夠順利的見到嘉靖帝。誰知道這就突然見不到嘉靖帝了。
為什么?
高拱站在那里細細思量,漸漸地他的背心被冷汗濕透。
他明白了!
嘉靖帝不是因為重修玉熙宮的事情,甚至令他重修玉熙宮這件事都是故意的。這是嘉靖帝在釋放對他高拱的不滿。
嘉靖帝對高拱為什么會不滿?
因為他的大刀闊斧,對朝堂的改革操之過急了,而且正值大明風雨飄搖之際,這個風雨飄搖的從嘉靖帝讓徐階修建玉熙宮開始的。所以,這個時候,嘉靖帝的威信從朝野上下都在下降。而他高拱卻在這個時候崛起,短短的時間內,便有了極高的威信,如此便觸動了嘉靖的權威。
這個時候,他才幡然醒悟,嘉靖帝是什么人啊?
嘉靖帝是什么性子啊?
那絕對是強勢的帝王,不允許任何人動他的權威。也就是說,任何人都可以成為內閣首輔,任何人都可以代替嘉靖帝治理大明。
但是,你要記住,那只是代替。
不管你是當了多久的內閣首輔,也不管你是忠是奸,只要嘉靖帝想讓你坐在那個位置上,你就能夠坐著,如果嘉靖帝不想你坐,你就坐不了。
比如嚴嵩!
曾經陪伴嘉靖帝四十幾年,但是說倒就到了!
再比如徐階,如今他高拱能夠打壓徐階,是他比徐階厲害嗎?
是徐階失去了嘉靖帝的恩寵。
這個時候,高拱的心中升起了一絲明悟,修建玉熙宮的事情,根本就是嘉靖帝特意為難他的,因為他觸動了嘉靖帝的權威。
徐階不是因為修建玉熙宮的事情而被弄得名聲盡毀嗎?
如今倒要看看你高拱又如何?
高拱回到了家里,嘆息了一會兒,只是事情還是要處理。便準備了詳細的資料,如今戶部總共有多少錢,大明又需要多少錢?
北方的戰爭需要錢,賑災還在繼續,也需要錢,還有小股流寇沒有剿滅,這也需要錢。流寇摧毀的村縣需要修建,這也需要錢,等等等等。
第二天
高拱便又去見嘉靖帝。
這次嘉靖帝倒是見他了,當他看完了高拱的奏章之后,臉色就變得陰沉。只要看完了高拱的奏章,就知道大明如今入不敷出。哪里還有錢修建玉熙宮?
那封奏章在嘉靖帝看來,就只有兩個字:
“昏君!”
嘉靖帝的心中便惱怒了起來,將奏章一扔道:“你給朕看這些做什么?如果什么事情都要讓朕處理,還要你們做什么?”
說到這里,嘉靖帝還覺得不解氣,冷哼道:“同樣都是整治貪官污吏,為什么羅信就能夠整出銀子,而你卻一無所獲?”
高拱心中不由苦笑,看來嘉靖帝真的是對他沒有弄到銀子不滿了。
但是……
他是真的不想像羅信那樣,殺得人頭滾滾啊!所以他只是罷免了那些官員,甚至都沒有治罪打入大牢,如此哪來的抄家,不抄家,又哪來的銀子?
如果當初殺得人頭滾滾,抄家一批銀子出來,這修建玉熙宮也不算什么事兒。
但是,那樣做的話,恐怕自己的名聲就毀了。向士林開刀,無疑是把自己排除在了士林之外,自己會樹立一個劊子手的形象,以后還會有士林跟著自己嗎?
到時候,徐階在背后推動一番,恐怕自己以后就會被孤立了。這也是他忌憚的地方,所以雖然改革大刀闊斧,實際上還是手下留情了。
現在嘉靖帝就是逼著高拱修建玉熙宮。
就是通過這件事,一方面表達嘉靖帝的不滿。另一方面就是通過這件事打壓徐階。要不你高拱就辭去內閣職務,告老還鄉。這顯然高拱不肯。要不你高拱就老老實實地給嘉靖帝修建玉熙宮,不管你的銀子從哪里來,但是勢必也毀掉了高拱原本樹立起來的形象。在大明如此困難之際,卻給嘉靖帝修建玉熙宮,你高拱也不過是一個諂媚之臣。高拱的威信勢必大減,到時候嘉靖帝再給徐階一些支持,這內閣又變得平衡狀態,高拱想要再獨攬朝政,不可能了。
高拱回到了內閣,不用高拱召集,百官便陸陸續續地到來了,都在聽高拱拿個注意,屋里坐不下,便就站在院子里。高拱的值房人滿為患。徐階坐在自己的值房內,身邊倒也有幾個人,不過值房內卻是鴉雀無聲,幾個人不時地望向徐階,徐階捧著一本書,目光望著書,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
在高拱的值房內,亂哄哄一片,那聲音大得都傳到了徐階的值房內。
“大人,不能夠讓陛下修建玉熙宮啊!大明如今元氣未復,而且北方邊關正在打仗,南方倭寇又虎視眈眈,大明正處于百廢待興之際,這個時候陛下貪慕安逸享受,花費巨資修建玉熙宮,大明大廈將傾啊!”
“是啊,大人!之前徐閣老就因為修建玉熙宮,將天下弄得大亂,民不聊生,流寇遍地。如今不能夠再這樣錯下去了。”
徐階值房內,那幾個官員望向了徐階,王錫爵輕聲道:“大人……”
徐階抬頭掃了幾個人一眼,含笑道:“不錯,之前大明之亂,是有著本官修建玉熙宮的因素,雖然只是占據很小的一部分原因,但是本官認。如今本官倒是想要看看高拱又如何?”
幾個官員聞言,心中一凜。再想到這些日子徐階的舉措,這是故意將高拱捧起來啊。將高拱捧得太高,令嘉靖帝心中都忌憚,這修建玉熙宮絕對是嘉靖帝故意給高拱出個難題。想到這里,眾人的臉上都現出了笑容,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咳咳……”就在這個時候,高拱的咳嗦聲傳了出來,徐階屋子里的人都豎起了耳朵傾聽著,便聽到高拱的聲音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