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貴妃的病,其實說難治,并不難治。
可若說容易,又不容易。
看方才自己說要針灸治療時,榮貴妃的反應,就知道,在此之前,應該也有別的太醫用了這個法子。
不過,應是沒什么用。
當然沒用了,安笙心道,因為他們一幫大男人,怎么可能敢讓榮貴妃脫衣扎針。
而宮中的女醫官,雖說能這樣做,卻未必能做得好。
當然,這些也都是安笙自己推算出來的。
具體如何,還得等她施針過后,看榮貴妃的反應,才能知道。
溫經散寒,和血調經,以任脈及足太陰、足陽明經穴為主。
所以安笙扎的主穴,為氣海、三陰交、歸來三穴。
氣海可益氣溫陽,溫灸更可溫經散寒,三陰交為肝脾腎三經交會穴,可調補三陰而和血調經,歸來為足陽明經穴,可理氣血而調經。
再加上榮貴妃是氣滯血淤,為虛寒之癥,故安笙又輔以命門、腰陽關二穴。
最最要緊的,是她下針的手法,與別人不同。
她下針,都是輔以內勁的,這樣做,對通氣理滯,最為有效。
下好了針,安笙便輕輕吁了口氣,收回了手。
然后對榮貴妃道:“娘娘可轉過身來了,不過還需靜坐一刻鐘,一刻鐘之后,小女才能收針。”
榮貴妃嗯了一聲,由煙若扶著,轉了過來。
煙若伺候榮貴妃良久,頗懂榮貴妃心意,因此忙叫過兩個手腳麻利的小宮女,過來扶著榮貴妃。
兩個小宮女也在昭陽宮待了些日子了,還算知曉榮貴妃性情,聞言忙垂首走了過來,跪到腳榻上,雙手高舉錦帕,覆在榮貴妃肩頭,輕輕扶住了榮貴妃。
榮貴妃有了支撐,不必自己太用力,便能坐穩,面色也好看了些許,朝煙若遞去了個贊賞的眼神。
煙若笑著頷首,并不居功。
安笙見到那兩個跪著的宮女,也只作沒有看到,靜靜地拾掇自己的小藥箱。
這就是許多女子削尖了腦袋,也想進來的內宮,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這個權勢大過天的世道啊......
青葙垂首幫安笙收拾東西,強迫自己別往榮貴妃的床前看過去。
她知道,也明白,這才是當奴才的宿命,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般好命,能碰到小姐這樣好的主子。
從來,就不拿她當奴婢看待,也從來都教她,別因為身份,而輕賤了自己。
很快,便過了一刻鐘,安笙過來替榮貴妃收針。
兩個小宮女這才小心翼翼地放下酸麻的手臂,靜靜地退了出去。
安笙飛快地收了針,交給青葙。
然后對煙若道:“請姐姐準備熱水過來,我要替娘娘熱敷。”
煙若聞言,忙道:“奴婢這就去準備,顧二小姐可還需要別的了?”
安笙想了想,說:“熱敷過后,娘娘可能會出汗,想來會覺得不舒服,姐姐先叫人備好熱湯,以供娘娘沐浴。”
煙若輕輕一笑,“奴婢知道了。”
說罷,便沖榮貴妃福了福身,轉身快步出了內殿。
剛一出去,就見韓峰迎了上來。
“敢問姑娘,顧家小姐可是替娘娘診治好了?”
煙若淺淺勾唇一笑,福身道:“還沒有呢,韓大人莫急,奴婢要去準備熱水,還請韓大人容奴婢先行離開。”
韓峰聞言不由有些失望,擺擺手,讓煙若先去忙。
內殿。
榮貴妃身披薄紗罩衣,斜倚著軟枕靠坐著,正在與安笙閑話。
“本宮聽聞,顧二小姐是普云大師的關門弟子?想來對佛法,也應該頗為精通了?”
安笙垂首而立,恭敬答說:“娘娘謬贊,小女愚笨,佛法高深,小女半路出家,有幸跟著師傅學了些佛禮,實在談不上精通。”
榮貴妃聽她這樣說,就笑了,“顧二小姐太過自謙了。”
“娘娘面前,不敢誑語。”安笙語氣愈加恭敬。
榮貴妃呵呵一笑,似乎很滿意安笙恭順的態度,沒有再說什么。
正好這時,煙若也端著熱水回來了。
安笙準備著替榮貴妃熱敷,便躲過了榮貴妃明為閑談,實則暗含打探一樣的問話。
“娘娘,許會有些疼,小女斗膽,請娘娘姑且忍耐一會兒。”安笙捧著熱棉帕,對榮貴妃道。
榮貴妃聞言眸色一厲,眼角微微瞇起,看了看安笙,見她神情恭順,量她也不敢在自己面前胡來,便點頭應了。
安笙見榮貴妃答應下來,便微微彎下腰去,將那熱棉帕,敷在了榮貴妃臍下方寸的位置。
霎時間,榮貴妃便覺一股酸麻感透過自己的小腹,傳入體內。
緊接著,便覺一點刺痛慢慢襲來。
再然后,那刺痛的感覺愈漸加大,行成了一種酸脹的疼痛感。
榮貴妃秀眉登時蹙緊,擱在軟枕上的右手,也握得緊緊的。
安笙捂著帕子,輕聲道:“還請娘娘忍耐些。”
榮貴妃聞言,只得暗暗忍耐。
煙若見此,忙躬身詢問。
榮貴妃咬了咬牙,搖搖頭,沒有說話。
漸漸地,榮貴妃額上有香汗浸出,身上,也隱隱出了些汗。
煙若拿著帕子,輕輕地替榮貴妃擦汗。
待手上棉帕熱度褪下,安笙便將帕子取下,又投于熱水中,然后,再將熱帕子覆在榮貴妃小腹處。
如此反復了三次,安笙才收回手。
輕輕地喘息了一聲,抹了把額間香汗,安笙才道:“行了,娘娘慢慢坐起來,感受一下,可有覺得與方才有什么不同?”
青葙心疼地看了看安笙,卻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暗暗攥緊了雙手,候在一旁。
榮貴妃依言,緩緩動了下身子。
煙若忙伸手去扶。
榮貴妃就著煙若的攙扶,慢慢地直起了身子。
事關自己的身子,榮貴妃不會在這時候鬧別扭,便靜靜地坐著感受了一下。
片刻后,她驚喜的睜開了雙眼,目光灼灼地看向安笙。
安笙見此,總算是暗暗松了口氣。
還好,自己的法子,奏效了。
“你說,本宮的身子,需得多久才能治好。”
榮貴妃一邊問,一邊不由自主地向前傾了上半身,目含期待地盯著安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