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媽穿好了顧菱的衣裙,費力扯了許久,才將撐出褶皺的地方勉強撫平了。
這還都多虧了她身材瘦削,若她再胖上幾分,便是費上再多的力氣,恐怕也難以將顧菱的衣裙套上身。
顧菱懵然地看著這一幕,幾次欲言又止,又不知從何問起。
然后,還未等她發問,就聽李媽媽對她道:“小姐,外面已經備下了軟轎,您且坐著軟轎去山上求簽,抬轎的人都是夫人安排好的,俱可信任,您放心,高媽媽和靈兒會陪著您的,您求好了簽,就跟高媽媽她們在寺里等著奴婢,奴婢自會去尋您的。”
然后,李媽媽便不由分說地叫高媽媽和靈兒扶著顧菱下車。
顧菱對李媽媽的信服程度,僅亞于宋氏,而這會兒宋氏不在,李媽媽的話,顧菱也就盡聽了。
顧菱坐上軟轎離開了,李媽媽看著她們走遠,才吩咐趕車的婆子,將馬車趕了出去。
婆子聽命行事,緩緩地將馬車趕出了小巷。
近來天氣回暖,宣武街上熱鬧極了,這會兒朝市還未散,街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人,叫賣聲,吆喝聲不絕于耳。
李媽媽將紗帽戴在頭上,低聲吩咐芳菲:“待會兒到了地方,沉住氣,萬別露了怯,叫旁人看出不對來,這件事成敗與否,你可是至關重要的。”
芳菲聞言便暗暗握緊了雙手,悄悄地吸了口氣,然后應道:“是,李媽媽,奴婢知道了。”
李媽媽嘖了一聲,雙眸一瞪,斥道:“你喚我什么!”
芳菲嚇得渾身一抖,然后趕緊縮緊了脖子答道:“是,小姐。”
李媽媽這才滿意地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
芳菲暗暗的吁了口氣,藏在袖子里的小手,又緊了緊。
馬車晃晃悠悠地駛出了宣武街,上了京郊的官道。
李媽媽的心沉了沉,將車簾的一角掀開來,向外面看了一眼。
紫霞山下的關山櫻此時開得正盛,大片粉白的花朵競相開放,遠遠望去,煞是好看。
李媽媽無心賞花,她的一顆心,早被可能發生的那件事,給占滿了。
她現在亦是滿心矛盾。
無論宋氏那日說的事情是真是假,對她們來說,都不算是一件好事。
若是真的,她們必然要與大房交惡。
一旦跟大房鬧到了明面上,三房的日子必然要難過。
誰沒事會嫌自己的日子過得舒坦呢!
反正李媽媽覺得,她不會這樣。
可若是假的,那么這個給宋氏遞消息的人,就似敵非友了。
可這樣的敵人,她們更加不想有。
那日發現那張傳信的布條后,她就帶著幾個信得過的人,暗中查探了許久。
可前前后后查了幾日,竟然連一點有用的訊息也沒查出來。
她是真沒想到,侯府里還有隱藏得這般深的人!
三房在侯府的地位本就尷尬,若是再有這么個藏在暗處的敵人時時刻刻盯著她們,找機會害她們,那可當真是防不勝防。
都說只有千日做賊的,但卻沒有千日防賊的。
李媽媽覺得,這話可真是沒說錯。
自從那日收到那張布條后,她與宋氏等就沒睡過一日囫圇覺。
夜里睡不安生時,大家都在一遍遍懷疑,到底是誰,送來的這張布條。
想來想去,有可能的人很多,但仔細想想,又覺得都不大可能。
結果,這事就成了無頭官司,到底也沒理出頭緒來。
不過,好在無論怎樣,今日總歸就會有個結果了。
若是那布條上的消息屬實,那么,大夫人這么對四小姐,她們也真不能客氣了。
雖說退一步,海闊天空。
可若是退無可退呢?
難道身后已是萬丈深淵,你還悶頭跳下去么?
怕是沒有人會這么傻吧!
李媽媽心思定了定,輕輕吁了口氣,靠在車廂壁上,闔起雙眸。
就快了,等到上了山,一切自見分曉。
待塵埃落定,該是如何,就得如何,她跟著宋氏來到顧家這么多年,雖說沒有過得多風光,但其實,也是沒怕過什么的。
顧家看著還算體面,可實際上,一家子現在都得指著她們夫人幫襯。
若沒有夫人的補貼,老太太想要過富貴閑人的日子,怕是沒那么容易。
所以,即便非要跟大房對上,她們也是不能怕的!
半個多時辰后,馬車停在了紫霞山下。
芳菲和慧兒先下了馬車,然后放好腳凳,將李媽媽扶了下來。
李媽媽身形瘦小,如今又穿著顧菱的衣裙,帶著紗帽,雖然動作僵硬了些,但若不仔細看,還算能夠唬人。
等李媽媽下來了,慧兒就將腳凳放了回去,然后同芳菲一起,扶著李媽媽上了軟兜,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