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聽完仆從報上“殺人事件”的前因后果,狠狠地吐出胸中的一口濁氣。
仆從大氣不敢多出,垂首候在一旁。
良久,才聽陳氏顫聲吩咐陳嬤嬤道:“你去,給他們拿上些銀子,先使人走一趟順天府的大牢,送些銀子進去,看能否活動一二,若實在不行”
陳氏頓了頓,閉了閉眼,喃喃一般地道,“先這么辦吧。”
陳氏顯然還有話沒有說完,但是她停了口,底下的人此時也不敢妄自揣測她的心思。
因而,門房仆從胡亂點頭應了一聲,轉身跟著陳嬤嬤走了。
他們走后,陳氏才一臉頹然地靠進了椅背里。
梁家這是怎么了?怎么接二連三的,來了這么多事?
陳氏到現在依然想不明白,明明前一日,她女兒還是宮里的貴人娘娘,她梁家也還是京都里頭小有名氣的“皇親國戚”,可不過一日光景,就什么都變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這么關鍵的時候,正值用人之際,梁管家卻因為一樁人命官司,被官府帶走了。
這都是些什么事啊!
陳嬤嬤打點好了門房銀子,折返回來,正見到陳氏滿面陰云,頹喪不堪。
好奴才就得在主子著難之際,替主子分憂才對。
陳嬤嬤思慮了片刻,走到陳氏身邊,伸手替陳氏順了順氣。
然后,陳嬤嬤才低聲道:“老夫人,如今之計,奴婢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都什么時候了,有話就快說。”陳氏心情不虞,見陳嬤嬤這般吞吞吐吐,不免更加不快。
陳嬤嬤知道陳氏心里煩亂,也不在意她的態度如何,聞言接著道:“依奴婢之見,這個時候,咱們必得想辦法動用一切能夠動用的關系,來替梁家活動,咱們最重要的,還是得跟大小姐通上氣,您說呢?”
陳嬤嬤這話,其實并沒有錯。
陳氏也聽進去了,所以認真考慮了一下。
不過,想了想,陳氏還是沒能想出,梁家除了梁貴人,還有何能夠動用的關系。
陳嬤嬤見陳氏用心思考后,面上仍然困惑,便提醒道:“老夫人忘了,梁家在京城,還有一家姻親關系呢。”
陳氏聞言恍然大悟,“你是說,顧家。”
陳嬤嬤點點頭,“正是,那永寧侯府顧家,與咱們府上既是姻親關系,咱們著了難,他們若不幫忙,實在說不過去,顧家在京城這么多年,府上又有當官的老爺,那顧家老夫人和兩個媳婦又都是命婦,想來總歸比咱們要能說得上話啊,咱們也不要求別的,只讓她們幫忙給大小姐帶個話,再送些東西給大小姐,讓大小姐可以用心周旋,也就行了,相信這點小忙,顧家是不會不幫的。”
陳氏聽了陳嬤嬤的話,也頗覺動心。
她輕輕地一擊掌,面上露出幾分喜色,“正是這個道理,梁家遭難,與她顧家也沒甚好處,咱們既是姻親關系,那就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該當同氣連枝才對么。”
陳嬤嬤也附言,贊同陳氏說的對。
說做便做。
陳氏當即便吩咐陳嬤嬤準備一下,她要親自去一趟顧家。
陳嬤嬤轉身安排去了。
過不多時,便來回話說,軟轎已經備好,請陳氏出去。
陳氏命人打點了些禮物,帶著陳嬤嬤等幾個心腹,動身去了永寧侯府。
陳氏走后,在房里躲了幾日的梁無道,終于露了臉。
梁無道出來后,沒去別的地方,帶著自己的心腹小廝,鬼鬼祟祟地跑去了陳氏的錦春院。
梁無道是來看馬氏的。
他聽自己的心腹小廝說馬氏被他老娘責罵辱打之后,便有些心神不寧。
要說這事也奇了,這梁無道好色成性,可對自己這位寡嫂馬氏,卻有著非比尋常的感情。
他雖然沒擔當了些,出了事第一時間就躲起來了,可是到底還顧念著與馬氏的情分,一直派人打探馬氏的消息。
這會兒聽說陳氏出門去了,梁無道便動了心思,再待不住,偷跑了出來。
自他與馬氏茍且的流言傳出去后,陳氏便勒令他躺在床上裝病。
可梁無道隨性慣了,哪里可能真在房里待得住那么久。
幾日不見外頭的花花世界,梁無道都快被逼瘋了。
這個時候,他還并不知道自己的姐姐被貶,梁府管家被抓的消息。
他的貼身小廝本想告訴他這些事,可話剛說出口,便被他不耐地打斷了。
小廝當時也沒多想,只以為,待晚些時候再說,也沒甚要緊。
梁無道進了錦春院,便直奔關著馬氏的暗房而去。
陳氏這趟出門,只帶了陳嬤嬤和另外一個心腹嬤嬤,并自己的貼身丫鬟,其他人,都留在錦春院待命。
梁無道找到了暗房門前,就見兩個婆子站在門口,盡職守著。
他不由地暗啐了一聲,罵這些婆子礙事。
陳氏不許他出門,這錦春院又都是她的心腹,自己要是就這么去了,準保會叫陳氏知道。
梁無道躲在花墻后頭,想了想,一把揪過自己的小廝,低聲吩咐了幾句。
小廝聽了他的話,面上閃過一絲猶豫,但在梁無道暗含威脅的目光下,也只得妥協了。
小廝磨磨蹭蹭地跑了出去,梁無道縮了縮身子,躲在花墻后頭看前面的動靜。
只見他的小廝小跑著到了看門的兩個婆子面前,慌里慌張連比帶劃地說了些什么。
只見沒一會兒,兩個婆子就上了鉤,跟著他的小廝走了。
梁無道見狀,不禁深深地為自己的聰明贊嘆。
就知道一說自己有不對,這些婆子就不敢不害怕,誰讓他是他娘的心尖子呢!
小廝將兩個婆子騙走了,梁無道大搖大擺地走到了關押馬氏的暗房門前。
陳氏的院子后頭,有一間暗房,是專為處罰不受管教的下人們準備的。
里頭陰暗潮濕,常年不見日光,又異常憋悶,任你是如何骨頭硬,嘴巴牢的人進去待一會兒,準保都要受不住。
梁無道當然是沒有進過這里的,所以他此時也想象不到,馬氏受的是怎樣的一種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