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徐氏沒多大表情,是因為覺得這件事本沒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
不過是一個粗使婆子病了,找個大夫來瞧瞧,開服藥就是了,難不成還要各房主子親自去看不成?
那得多大臉!
徐氏本來以為,這件事叫了大夫過去看過,再打發她房里的丫頭去瞧一眼,囑咐兩句,也就沒什么事了。
可是沒一會兒,倚翠又慌慌張張地回來了。
事鬧大了,她一個二等丫鬟壓不住。
倚翠畢竟年輕,從前松鶴堂的大事又多是盼夏去辦,輪不到她來掌管,是以稍微麻煩點兒的事情,倚翠就辦不了了。
徐氏瞪了倚翠一眼,心里也是覺得倚翠不當事。
她還不信了,一個粗使婆子病了,怎么就鬧大了,解決不了了?
徐氏氣得站起來,要自己親自去看。
其他人見徐氏起身了,忙也跟上一起去。
經過安笙身邊的時候,徐氏皺眉看了安笙一眼。
安笙不解回望,懵懵懂懂地福了下身子,懵懵懂懂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去了玉笙居。
還沒到地方,就見不大的小院四周圍滿了人。
全都是看熱鬧的。
一群人對著院中指指點點,議論不休。
徐嬤嬤得了徐氏示意,快步上前,厲聲喝道:“都做什么呢,一大清早的,差事不上了,聚在這里想要干什么!”
眾丫鬟婆子聽到徐嬤嬤的聲音,都嚇得閉上了嘴巴,回頭一看,徐氏等人都來了,忙福身見禮,退到一旁。
徐氏這才往玉笙居院里走去。
安笙等人匆忙跟了上去。
院子里現在倒是沒什么異常了,不過倒座房那里門開著,很明顯,人是在那里邊的。
徐氏不能紆尊去倒座房看個奴才,可又不放心丫頭們,遂叫徐嬤嬤去。
徐嬤嬤領了命令,去了倒座房。
進去一看,也是倒抽一口冷氣。
不過,徐嬤嬤到底算是見過大世面的,并未叫出聲來。
鄭媽媽見徐嬤嬤來了,忙過來見禮。
徐嬤嬤臉色沉沉的,擺擺手,讓鄭媽媽別客氣,然后問說:“怎么回事?”
大夫已經來了,正在切脈,現在具體怎么回事,鄭媽媽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但是不知道,卻不耽誤說起事情經過。
于是,鄭媽媽便將今早的事情,一五一十跟徐嬤嬤學了一遍。
“方才二小姐去老夫人院中請早安的時候,隨口問了奴婢一句,說今日怎么無人來打掃院子,奴婢本以為吳婆子等故意怠工,便來相問,誰知吳婆子出來的時候,蒙著臉不肯示人,奴婢奇怪,便問其為何這樣,吳婆子說自己出了疹子,恐面容駭人,沖撞主子們,奴婢一聽出了疹子,怕會傳染,便說要請示二夫人三夫人,請個大夫來瞧瞧,哪成想,吳婆子死活不肯,奴婢覺得奇怪,便動手掀了她頭上的布巾,結果,結果就見吳婆子這樣,奴婢當時一驚,沒忍住,便叫了一聲,結果,其他丫頭們聽到了,也出來了,見了吳婆子的臉,也嚇得尖叫不止,后來,就引來了許多人,這件事是奴婢沒有做好,還請徐嬤嬤責罰。”
說罷,鄭媽媽便作勢要跪下。
徐嬤嬤伸手攔了一把。
這事真要說起來,鄭媽媽也不能說有多大錯。
雖然在府里喧嘩是有錯,但是,她是二小姐身邊的管事媽媽,這個臉,徐嬤嬤還是要給人留的。
更何況,這吳婆子的臉確實駭人,也真是怪不得鄭媽媽她們尖叫出聲。
她方才都險些叫出來。
再退一步說,鄭媽媽的做法并沒有不對,瞧吳婆子這副樣子,她也覺得不是什么好病,別真是傳染的就糟了。
思及此,徐嬤嬤下意識地抽出帕子掩住了唇角,皺眉后退了一步。
鄭媽媽見了,心里暗笑一聲,又苦著臉報說:“后來大夫來了之后,奴婢才知道,不光是吳婆子這樣了,還有劉婆子和玉容,也是這般模樣,徐嬤嬤您看這......”
鄭媽媽臉上閃過懼怕。
徐嬤嬤不禁又后退了一步。
“大夫瞧完了沒有?”
鄭媽媽忙說:“奴婢去問問。”
徐嬤嬤擺擺手,示意鄭媽媽快去。
鄭媽媽見狀忙走過去,詢問大夫可診出什么結果沒有。
老大夫收回手,捋著胡子直皺眉,“老夫行醫多年,從未見過如此病癥,不過依照老夫經驗判斷,這應是中風所致。”
“中風?”鄭媽媽愣了愣,顯得比較驚訝。
“不錯,正是中風,這醫書上有云,中風的癥候中,便有這口舌歪斜,面紅目赤之癥。”老大夫語氣又篤定了一些。
鄭媽媽聞言,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裝死的吳婆子,心道,好像還真有那么點兒意思。
至少,這老大夫的診治對上了吳婆子兩個癥狀,所以也不能算是不對。
中風啊,中風好啊,能引起中風的原因可多了。
鄭媽媽沖大夫福了福身,對紫竹跟雪蟬使了個眼色,讓她們倆趕緊伺候大夫開藥方,自己則去跟徐嬤嬤回話。
“中風?”徐嬤嬤聽了鄭媽媽的話,眉心也是一皺,顯然對此抱有同樣的懷疑。
鄭媽媽做為難狀,“不錯,大夫是這么說的,說是吳婆子這口舌歪斜,面紅目赤的癥狀,正合中風之癥。”
徐嬤嬤又看了一眼床鋪,然后趕緊收回目光,像是怕再多看一眼,就會長針眼似的。
這吳婆子可不僅僅是口舌歪斜這么簡單吧?
那舌頭都快伸到下巴尖兒了,涎水都流出來了!
中風之人她也不是沒有見過,有這么重的嗎?
再說了,她那一臉紅色的凸起疙瘩,也是中風所致?
徐嬤嬤皺眉站了一會兒,先出去回話。
回到徐氏身邊,徐嬤嬤將自己所看所聽依言報給徐氏。
徐氏聽罷眉心也是緊皺。
“中風?好端端的,怎么會中風?”這都快進六月里了,天氣一日暖過一日,竟然還能中風?
“先叫大夫開兩服藥吃吃看,叫外面人都散了,告訴他們,誰敢胡說八道,別說我揭了她的皮!”
“是,老夫人。”徐嬤嬤福身應下,然后轉身出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