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煙若自榮貴妃的梳妝臺下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個朱漆描金團花的匣子,那匣子并不大,但做的甚是精巧,描金團花圖案富貴天成,端的是大氣無雙。
按說,這樣的貴重之物,應該讓人喜歡才是,可煙若拿起匣子的一瞬間,面上閃過的表情,可絕非是喜歡,而更像是,懼怕
可一個匣子,有何可怕的呢?
煙若小心地捧著匣子,送到了榮貴妃面前。
榮貴妃一手接過,伸手在匣子底下摸了摸,接著,只聽一聲輕微的咔嗒聲,那匣子的底部,竟然彈出了一個夾層。
這夾層一出,煙若面上又再次閃過一絲懼怕,不過很快,便又隱去了,快到,旁人或許都來不及發現。
那夾層并不大,內里鋪著軟綢,榮貴妃將手指伸進去,很快,拿出了一枚蠟丸。
小小的蠟丸,不過花生粒大小,看外表,竟有幾分圓潤的可愛感。
可榮貴妃和煙若都知道,這蠟丸的作用,可跟可愛完全沒有關系。
榮貴妃兩只瑩白玉指捏著蠟丸,雙眸微微瞇起,似不經意問道:“陛下安排匈奴公主,住哪里了?”
煙若垂著頭,小心答說:“稟娘娘,奴婢聽說,匈奴公主暫居在福宣殿了。”
“福宣殿?”榮貴妃似有些吃驚,繼而又輕哼了一聲,“皇上這心思,是愈發讓本宮猜不透了。”
煙若沒敢應聲。
福宣殿原本是梁貴人居所,梁貴人犯錯被罰,這福宣殿,便暫時空置了下來,皇上現在安排匈奴公主住在福宣殿里,按理說,確實有些不大對勁。
不過,天子的心思,常人如何能猜得透,興許,皇上是早就忘了梁貴人呢。
畢竟,一個小小貴人,本身不算得寵,母家又無甚勢力,犯錯被褫奪了封號,如今早就不知在哪里了,恐怕是生是死都沒人注意過。
榮貴妃冷冷地勾唇笑了一聲,眼含輕蔑,“看來皇上對她,也不過如此。”
煙若仍舊沒說話,只恭敬地垂首站著,一副等候榮貴妃示下的模樣。
又過了片刻,榮貴妃似乎蔑視夠了,便將那蠟丸遞向煙若。
煙若見此,心中微微一跳,隨即雙手接了過來。
正待煙若準備收回雙手的時候,榮貴妃忽然一把抓住了煙若的手。
煙若頓時渾身一抖,隨即又一僵,接著,便屏氣凝神,不敢再動。
然后,她便聽榮貴妃冷聲問道:“知道該怎么做么?”
煙若立即答說:“回娘娘的話,奴婢明白。”
“很好,那就去吧。”榮貴妃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松開了抓住煙若的手。
“是,娘娘。”煙若頷首應下,繼而又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永寧侯府,玉笙居。
時至午后,安笙午間小睡方起,似乎仍有些困倦,便靠在窗邊的軟榻便上,打盹兒。
這時候,紫竹從外面跑進來,腳步聲重了些,便將安笙吵醒了。
青葙見了,不大贊同地瞪了紫竹一眼,紫竹忙收住腳步,朝青葙做了個討饒的手勢,然后,才慢慢走了進來。
安笙見到她們倆的小動作,也沒管,只笑了笑,問道:“怎么了,什么事這么著急忙慌的?”
紫竹行至安笙面前,站定,福身回道:“啟稟小姐,世子爺來了,說是來瞧瞧小姐,老夫人命人來傳話說,待會兒世子爺過來,讓小姐好好收拾收拾。”
紫竹口中的世子,除了陸錚,不會有別人。
不過,陸錚這會兒打著探病的旗號過來,是準備要說什么?
若是她沒有記錯,今日,應該是匈奴使者進宮赴宴的日子吧?
陸錚此刻過來,莫非是宮里出了什么事嗎?
“小姐?”紫竹見自己回完了話,安笙并無反應,不由著急。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注意點兒外頭的動靜,若世子他們來了,記得出聲提醒我一聲。”
“是,小姐。”
紫竹退出去了,青葙拿來衣衫伺候著安笙換上。
剛換好衣裳不多時,便聽紫竹高聲道:“奴婢見過老夫人,見過世子。”
話音剛落沒多時,老夫人徐氏跟陸錚,還有永寧侯顧麟,便一道進了玉笙居的外堂。
安笙從里面迎出來,福身與幾人行禮問了好。
徐氏忙叫青葙將她扶起來。
然后,走近些許,拉住安笙的手,將人上下打量了一遍,方慈愛地說道:“世子有心,掛懷你的身子,所以特來瞧瞧,祖母看著,你這氣色呀,比之前兩日,可是好多了。”
“勞祖母記掛,”安笙朝徐氏笑了笑,又向陸錚福了福身,“亦多謝世子掛懷。”
“應該的,你我之間,不需客氣。”陸錚面上仍舊沒什么表情,但是語氣卻十分輕緩,似乎生怕自己說話聲音大了,就嚇到安笙似的。
永寧侯顧麟聽了陸錚的話,忍不住抽搐著眼角,斜眼看了陸錚一眼。
他這個當爹的還在呢,身邊這位,就不能稍稍收斂一下么?
雖說嚴格說來,陸錚這話好像也并沒有什么問題,但是,心里總覺得別扭,是為了什么?
可惜,陸錚對顧麟的眼神毫無所覺,人家那一雙招子,都盯在安笙身上呢,哪里注意到顧麟的眼角抽沒抽。
顧麟盯著陸錚看了兩眼,似乎也發現陸錚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只得收回了眼神。
安笙請眾人坐下,又命青葙等去泡茶。
有徐氏跟顧麟在,陸錚自然也不好說什么。
而徐氏又是個愛說的,所以,幾人交談的模式基本上就變成了,徐氏或深或淺地試探提問,陸錚直愣愣地聽不明白似的回答,顧麟間或插一句,陸錚更加聽不明白地回答,安笙時刻保持著微笑。
如此這般說了一會兒,徐氏想問的什么都沒問出來,不由有些沒趣兒。
她心想,也不知這陸家小子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她問的話,十句里頭,他有九句半都聽不明白。
徐氏微微瞇了下雙眸,又看了看正同安笙說話的陸錚,一時又不由有些疑惑。
護國公世子,征北大將,難道真是個直腸子,心里沒一點兒彎彎繞么?
可若真是如此,他又如何能一次次擊敗匈奴的進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