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一刻,喧鬧了一早的永寧侯府,似乎忽然之間便安靜了下來。
玉笙居里更是格外的安靜,而安笙房里,更是靜的落針可聞。
安笙聽了顧安雅的話,幾乎要笑出聲來。
不過,她并沒有,只是疑惑地看著顧安雅。
她想,顧安雅也是真急了,否則也不會這樣不管不顧,這些話說出來,難道她就不知道,終有一日要敗露的嗎?
或許,是真的不在意?
不,顧安雅向來小心,這是她常年在方氏和顧凝薇的壓迫之下活出來的經驗,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掉以輕心。
可今日,她怎么會用這樣聽上去便覺得有漏洞的說辭,來騙自己呢?
安笙想,應該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顧安雅沒有別的辦法,所以不得不鋌而走險,二么,自然是心里對自己所要做的事情,有信心。
思及此,安笙不禁又有幾分好奇,想顧安雅為何會對自己所求之事,有信心?
不過,這些倒也不是她最關心的,顧安雅到底想做什么,她其實并不十分在意,但是,顧安雅錯在不該將主意打到她頭上。
不管顧安雅想要做什么,她都沒興趣給她當這個跳板。
“妹妹說的是真的?”安笙不錯珠地盯著顧安雅,眼神清澈,其中微光閃動。
她自己好似沒什么感覺,但顧安雅大概覺得她目光太過清澈了,沒辦法直視著她說出誆人的謊話來,于是,便閃躲了一下,錯開目光,點頭說:“自是真的。”
安笙忽然就笑了,笑得如三月春風拂面,柔和而輕緩,“那還真是多虧了妹妹提醒我了,也好,那等今夜母親回來,我便叫人去請教母親一下,看帶著誰去,最為妥當。”
她語調柔和,帶著點點笑意,甚是動聽,可顧安雅卻是聽的臉色一變。
“不行!”顧安雅幾乎是下意識地反駁出聲。
“哦,為何不行?”安笙奇怪反問。
是啊,為什么不行,這種事情,去請示方氏,難道不是最為妥當的么?
既然妥當應該,顧安雅又為何反駁?
顧安雅忽然覺得,有些騎虎難下。
安笙問她,請示方氏為何不行,對呀,為什么不行呢?為什么......
“母親,母親今日繁忙,回來恐時辰也晚了,還是,還是別去打擾母親了吧,帖子是二姐姐收到的,二姐姐縱自己做主了,想來母親也不會說什么的......”顧安雅最終找了個看似“合理”的理由。
她自以為安笙好哄,卻不想,安笙根本不買賬。
“那不行,”安笙拒絕的一本正經,義正言辭,“這些事情雖小,但按規矩正該請示母親,便是母親忙著不得空,還有祖母呢,對,祖母今日并未出門,我便差人去祖母那里走一趟吧,祖母見多識廣,想來定會安排好的。”
安笙似乎很著急,想到了什么便要去做,話音方落,便要叫人去徐氏那里,可顧安雅哪里敢讓她差人去徐氏那呢?
一個方氏都已經叫她懼怕了,更別說徐氏了!
這話若傳到徐氏那里,徐氏都不必多問,定然一下就聽出不對來了。
若是從前,徐氏興許不會過多責她,可今時不同往日,顧凝薇在文國公府丟了那么大的人,整個鄴京城都傳遍了,她若再去文府弄出點兒什么動靜來,顧家的臉怕是就要丟盡了。
到時候,即便她得償所愿,往后怕也是過不好。
本就是個不受重視的庶女,若再沒了娘家支持,婆家也厭棄,她可就是生死無門了!
這樣的日子,自不是她想要的。
她心儀文韜不假,但是,卻也是想要跟文韜長長久久的,斷不是春風一度,一夜露水情緣。
她雖有些心思,但到底還要臉面的。
若是鬧到方家小姐那樣,可就是生不如死了。
“祖母頭疾犯了,這點兒事情,二姐姐還是別去叨擾祖母了吧,依我看......”
顧安雅原本想再替自己爭取一下。
她想,興許是因為自己沒有直接道明來意,所以安笙才想要去請示方氏和徐氏,若是自己直接說了,以安笙的好性兒,興許便應了呢。
誰知才說了一半,便被安笙打斷了。
“祖母犯了頭疾?”安笙登時急的臉色都變了,指著青葙便厲聲斥道,“祖母犯了頭疾,你們怎么也不同我說,這么大的事情,怎么還要瞞著我,不行,快與我梳妝,我要去祖母那里。”
說著,便要下床穿鞋。
可才伸出一條腿來,人便歪在了床上,瞧著竟是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這可嚇壞了大家。
青葙哭著喊人,沒一會兒,鄭媽媽便跑進來了,一見這情形,也是駭了一跳,忙定了定神,吩咐紫竹去找大夫,又叫青葙好生將安笙扶著躺下。
“小姐早起了不是好好的么,今日早膳都比昨日多用了些碧粳粥,怎么突然間又這樣了呢?”鄭媽媽惶惶然地看著床上閉目不醒的安笙,滿眼憂急。
青葙只知道伏在安笙床邊嗚嗚抽泣,一時間倒是沒人理會顧安雅了。
顧安雅方才也被安笙突然昏過去嚇了一跳,這會兒見人家主仆凄凄慘慘,自己倒是有幾分不自在。
特別是,聽了鄭媽媽這話,不知怎的,她倒是生出幾分,安笙會這樣,皆是因她之故的感覺,不由更加的不自在。
好在,鄭媽媽哀哀戚戚地站了一會兒,倒是注意到顧安雅主仆來了。
“三小姐,您看,小姐病氣未愈,奴婢一時急糊涂了,倒是怠慢了三小姐,還望三小姐萬勿怪罪啊。”鄭媽媽眼眶紅彤彤地福身拜道。
顧安雅自知這般情況,自己所求之事斷斷是不行了,又不好難為鄭媽媽,只得將人扶了起來,勉強說了幾句客氣話,權作寬慰。
安笙這般模樣,她再留下卻是不合適了,于是,也只好假意關心了一番,然后,帶著秀琴離開了。
她們主仆要走,鄭媽媽自要相送,顧安雅推避不得,便順了鄭媽媽的意。
鄭媽媽將顧安雅主仆送出了門,看著她們主仆離開后,才轉身回了安笙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