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笙也知道此刻不是心疼陸錚的時候,可是,看見陸錚這樣,她又哪里管得住自己的心?
好在許氏善察人意,見狀忙對陸錚道:“賢侄受累了,伯母先叫人拿一套奕衡的衣裳,你們倆身形相仿,奕衡前些日子新做了幾套衣裳,都沒穿呢,你先換上吧,萬別染了風寒。”
陸錚滿頭的汗珠子,任是誰見了,都猜得到他身上的衣衫定然也濕透了。
陸錚這樣,該說全都是為了自己的兒子,許氏心疼自己兒子,卻也不會全然不顧別人,陸錚待杜奕衡的這份心意,叫她動容,心里自然是感激又心疼的,所以,她叫陸錚去換衣裳,真的不只是客氣,而是真心擔憂。
陸錚本并沒有打算去換衣裳,不過,看大家都這么擔心地看著他,便頷首應了,“如此,便麻煩伯母安排了。”
許氏哪會覺得麻煩,聞言忙叫自己的丫鬟帶著陸錚下去換衣服。
陸錚走之前,還是忍不住看了安笙一眼,見安笙朝自己點頭示意,才放心離開。
陸錚換衣裳去了,褚思仁便催著安笙看那本藥典。
安笙也不推辭,忙打開來,迅速翻動幾下,然后,便停了下來。
“這里,”她指著自己翻到的那頁給褚思仁看,“褚老請看,當初我正是在這本藥典上看到的,關于西域蛇刺的記載,這上面說,蛇刺草莖根須皆可入藥,唯有果實有毒,若誤食的話,輕則昏迷不醒,重則可丟性命。”
安笙話音方落,不光褚思仁定睛看向她手指的方向,杜家眾人,也是全都抻著脖子看過來。
“蛇刺?”孫氏和許氏聞言,不由驚呼道。
這是個什么東西,可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右相與杜海峰畢竟是男子,見識好歹比孫氏和許氏這樣的內宅婦人深遠,可是,卻也從未見過這蛇刺,他們更關心的是,此物既是產自西域,又怎么會出現在南詔呢?而榮貴妃,又是通過誰得到這種東西?
男人和女人看問題,本身角度就不一樣,右相父子在朝中摸爬滾打多年,看待問題自然還要比一般男子更加深遠一點。
榮貴妃出身汪家,這件事,會不會有汪家的手筆?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顯然不是這些,而是杜奕衡所中之毒。
“褚大人,二小姐,二位可有辦法為衡兒解毒?”孫氏憂心忡忡地問道。
安笙與褚思仁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答說:“老夫人面前,我等不敢誑語,只能說,必會盡力一試。”
孫氏聞言,面色頓時又凄苦下來。
雖早已知道答案,但是,再次聽到同一個答案,還是叫人心里難過。
難不成,是天要亡杜家不成?
孫氏和許氏想到一處,不由一陣哀戚。
安笙和褚思仁正全心全意看那藥典,此時也分不出神來安撫杜家人,而杜家人見他二人說的認真,也是不敢多加打攪。
房內,除了安笙和褚思仁的說話聲,便只有孫氏和徐氏偶爾的啜泣聲,那聲音很小,像是刻意壓制著,聽得人心里發酸。
安笙說的不錯,藥典上對蛇刺的記述確實不多,但是,卻也不是全然沒有用的。
褚思仁家學淵源,自小接觸醫藥,家中醫書和藏藥更是豐富,可謂見多識廣,而安笙又是不走尋常路子的,所以,他二人討論了一陣,倒是真有了些想法。
“褚老有幾成把握?”安笙問褚思仁。
褚思仁沉吟了一下,捋了捋胡子,道:“三成。”
安笙點點頭,表示了然。
三成,確實不高,可也總好過就這么等著。
杜奕衡的情況,他們都是第一次見到,不管是蛇刺入藥還是做毒,他們從前都沒有接觸過,褚思仁說的三成把握,雖說保守了些,但其實,也不算小了。
世間奇雜之物何其多,他們所見識過的,不過冰山一角罷了。
可這天下毒物,總有些共通之處,尤其是,他們現在還看到了這蛇刺的記載。
只要有記述,便一定有辦法解毒。
當然若是他們從西域而來,或許并不會這般費力,書上有云,凡毒物,三尺之內,必有相克之物存在。
可是,他們不是西域人,杜奕衡的樣子,也不知道還能耗多久,這樣昏迷不醒,越拖下去,危險只會越大。
所以,即便只有三成把握,也是必要試一試的。
因為,眼下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
安笙和褚思仁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必要動手的意思。
二人互相點了下頭,然后,轉身面向杜家眾人。
杜家眾人也一臉希冀地看向他們。
正待褚思仁打算將自己和安笙商量的結果,跟杜家人說說的時候,陸錚剛好回來了。
褚思仁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直接同右相等人道:“老夫與顧家丫頭商量過了,眼下倒是有個法子可以試試,不過,老夫有句話,必須先跟你們說,這蛇刺果之毒,此前我們從未見過,只在書上見過只言片語,所以,到底該怎么解毒,我們全然不知,眼下這個辦法,我只能說,尚有三成把握,到底要不要試,還得請老杜你們來做主。”
這樣說,并非是褚思仁和安笙要推卸責任,而是必須得跟杜家人說明情況。
三成的把握,實在太低了,杜家人到底會如何決定,還未可知。
若是杜家人不同意他們動手,他們卻也不能強求的,畢竟,他們也沒多少把握。
救人與害人,興許就在一念之間,這個責任太重了,他們真的擔不起。
“三成!”孫氏和許氏一聽褚思仁說只有三成的把握能解毒,頓時便倒吸了一口涼氣,滿眼的驚惶凄楚。
右相和杜海峰雖然比孫氏和許氏反應鎮定一些,但是,面上仍舊不免布滿掙扎。
三成把握,這幾率實在太低了,饒是他們身為杜奕衡的至親,也是一時無法抉擇。
安笙和褚思仁也知道,這件事太難決定了,見杜家人猶豫,也沒有催促,只靜靜等著。
生死攸關的大事,誰能真的從容對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