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奕衡畢竟剛剛醒來,身體還很虛弱,才說了一會兒話,臉色便難看的厲害。
孫氏和許氏見他這樣,心疼的不行,說什么也不肯叫他再說下去了,直說該問的都問了,叫他先歇著,其他事等等再說。
杜奕衡見祖母和母親如此堅持,也不好違拗,而他也確實不舒服,便答應先休息了。
他要歇著,其他人自然不能再待在他房間里,于是,大家便都出去了。
時辰已經很晚了,褚思仁年紀大了,折騰這一趟,也有些吃不消,右相一出去,便說想留他住一晚,理由是杜奕衡情況或許不穩定,留他在府里,更加安心。
這個理由實在叫人拒絕不了,褚思仁也確實沒心思再折騰了,于是便也應了。
右相見他應了,忙叫杜管家安排他去歇著,又叫人去褚家傳話,說他留宿在相府,叫褚家不必擔心。
褚思仁走后,右相提起安笙,卻有些為難。
安笙現在還沒醒呢,相府倒是不缺這一間客房,可是,明日一早若顧家發現安笙不在侯府,可叫安笙怎么解釋呢?
“錚小子,你看顧家丫頭”右相實在為難,不知道該怎么安排安笙,遂只好問陸錚的意思。
陸錚到底是安笙的未婚夫,總能代替安笙做些主,若是陸錚覺得安笙留在相府無礙,右相自然是沒什么意見的。
說實話,安笙幫了杜家這么大的忙,他們正是無以為報的時候,若是能在這個時候好好照顧安笙,他們心里是極愿意的。
可是,就怕陸錚不會同意安笙留下。
正如右相等人的擔心一樣,陸錚自然也有同樣的擔心。
安笙是他悄悄帶出來的,顧家人都不知道,安笙若是不回去,明早被顧家人發現了,該如何解釋?
因而,陸錚便道:“等安笙面色再好一些,我便帶她回去。”
這個結果倒也在杜家眾人意料之中。
右相點了點頭,道:“這樣也好,你放心陪著她,有什么事,只管跟我們說。”
右相這意思,便是要陪陸錚一起等著了。
其實大家這會兒早就都累了,不過,右相這般說,卻沒人不愿意。
安笙現在在杜家人眼中,可是杜奕衡的救命恩人,她為了救杜奕衡還未蘇醒過來,杜家人哪能自己安心睡去?
可陸錚卻不愿杜家眾人全都陪著他,等安笙醒來。
因為他知道,若是安笙醒來,定也是不愿這么多人強撐著精神守著她的。
“杜爺爺,我自己等著就行了,今日忙了一整日,你們也都累了,眼下時辰不早了,明日還要上朝,我這樣熬著習慣了,你們卻是不行,快些去睡吧。”陸錚勸道。
見右相還要再說什么,他只得又道:“安笙最怕給別人添麻煩,若是她醒來以后,得知你們都強撐著守著她,她心里定要過意不去的。”
陸錚都這么說了,連安笙都搬了出來,右相再想說什么,卻也是說不出來了。
遂只好道:“那,有什么事,你便知會杜管家,叫他來找我就是。”
陸錚頷首應了聲是。
正在這時,守著安笙的丫鬟突然跑了過來。
陸錚見那丫鬟跑得急,還以為安笙有什么不好,當即便什么都顧不得了,直接就朝著客房方向跑去。
杜家眾人見他這樣,均愣了一下,隨即看見守著安笙的丫鬟朝他們這邊跑過來,頓時明白了什么,也均是臉色一變,紛紛跟了上去。
陸錚是在游廊轉角碰上那丫鬟的,丫鬟一見了他,忙喘息著福身行了一禮,道:“陸少爺,小姐醒了!”
陸錚一聽這話,腳下更是停不下來,飛快地便跑了。
杜家人哪有他這樣的腳程,是以落后了好遠才追上。
聽到丫鬟說安笙醒了,杜家眾人都是一喜,忙也望客房走了過去。
杜家客房。
陸錚一陣風似的沖進了安笙暫時休息的客房,一進去,就見安笙白著一張小臉,沖他笑著。
他的心頓時就緊緊地縮了一下,針扎一樣的疼。
進了房間,看到了安笙的笑顏,他卻不知為何膽怯了,腳步遲遲邁不出去。
倒是安笙,見他一臉猶豫,直接問他,“怎么,是我太嚇人了,叫你不敢近前看了么?”
“怎么會!”陸錚聞言,立即便出言反駁,可是,人卻仍舊沒有走上前去。
安笙是多玲瓏心思的一個人,一看陸錚這副模樣,便將他心思猜個七七八八,因而,便故作傷心道:“我知道了,你定是嫌我了,雖嘴上說著不是,心里卻定是嫌棄的,否則怎么會連近前看我一眼,都不愿了。”
陸錚幾時見過安笙這樣,登時便什么都顧不上了,什么克妻不克妻的,哪比得上安笙此刻蹙眉哀傷的表情?
他三步并兩大步走到床前坐下,隱忍而克制地扶住安笙的雙肩,輕聲問她:“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回答他的,是安笙暖暖的笑臉,和軟軟的聲音,“你別想些有的沒的,你我如今婚約已定,是再無更改的可能了,收起你心里亂七八糟的想法,我沒你想的那么脆弱,今夜是個特殊情況,我養上幾日便好了,沒什么大事的。”
說來也奇怪,陸錚本是個面部表情十分不豐富的人,這樣的人,想要從他的神情中猜出他內心所想,定然是不容易的,可是,安笙就是僅憑一眼,便看出了陸錚心內的掙扎。
或許,這世上真有心靈相通這回事吧,所以,她才能從他那略顯匱乏的神情中,直接看到他的內心。
要說陸錚此前確實是擔心的,他害怕自己真的會克死安笙,安笙一動不動地躺在這里的時候,他害怕,膽怯,甚至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可是,現在安笙醒過來了,還直接點出了他心內憂思,陸錚沉下去的一顆心,便又活了起來。
他擔心害怕不假,可他也同樣的舍不得放手。
安笙這么好,他又怎么能舍得放開她呢?
思來想去,千言萬語,最后都化作了一聲嘆息,他問她:“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想要放開你的,可卻怎么也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