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竹聲入耳,談笑聲不斷,偌大的宴客廳內,可以說是極為熱鬧。
不過,因年節下各家宴請,大家都吃了一肚子的山珍海味,其實早就有些吃不下了,于是略動了幾筷子,便多是在說祝詞或者閑談。
因笑語不斷,所以氣氛也不見冷,顧麟想必也知道賓客們沒什么胃口吃東西,便安排了歌舞助興。
待一舞過罷,顧麟起身,朝眾賓客舉起酒杯,笑語晏晏道:“承蒙諸位不棄,今日來我顧家飲宴,顧某不勝榮幸,這杯酒,顧某敬諸位,愿我南詔今年乃至以后依舊海清河晏,盛世清明;愿陛下洪福齊天,福澤綿長;亦愿諸位都能官運亨通,闔家喜樂安康,此乃顧某小小愿望,愿與諸君共勉!”
這話說的漂亮,都扯上家國天下了,雖然很多人對他這話嗤之以鼻,但表面上卻都不得不高聲附和,言說他此言甚好,此言有理。
顧麟從當官起就沒受到過如此多的注目,一杯酒下肚,面上不由染了薄紅,眼角眉梢都透出了幾分醉意,可見高興的不輕。
外面的熱鬧傳進里間,徐氏知道兒子出了風頭,也是高興,臉上的笑意就沒有斷過。
就在這時,宴客廳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這聲音原本不大,不過,當一名女子高聲哭喊之后,聲音就有些明顯了。
屋內霎時間就是一靜。
顧麟臉色瞬間就變了,忙對守在門口的顧新海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出去看看。
顧新海收到顧麟眼神示意,忙快步跑了出去,顧麟便又端起酒杯勸酒。
眾賓客其實都清楚,顧家怕是出了什么事,不過,他們都是男人,甚少有人會將眼界拘泥在內宅之中,所以,即便清楚顧麟家中可能出了事,卻也都裝作不知。
女子哭喊纏鬧,多半都是內宅陰私之事,這在大家族里實在屢見不鮮,所以眾人也都沒有太過好奇。
可這是男賓們的想法,里間的女客們卻不這樣想。
要知道,她們可都是各家的掌家夫人,見識的最多的,就是內宅陰私了,所以自然好奇外面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不過,也沒誰蠢到真的去打聽這些就是了,那不是明晃晃地打顧家的臉么,她們可都是要臉的人,斷不會做這種事情。
因而,眾女客們也只是暗暗交換了幾個眼神,卻沒多加打聽。
徐氏臉色變了一瞬,暗暗瞪了方氏一樣,方氏心里也是咯噔了一聲,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思來想去,便借口說,還有一道甜湯沒上,她去廚下催一催,讓眾人自便,不要客氣。
其實大家都知道她想去做什么,不過,也沒人點破就是了。
看破不說破,自來是她們這些夫人們的處世哲學。
但夫人們沉得住氣,小姐們卻有些沉不住氣,這不,那邊兒就有向來跟顧凝薇不睦,且早有私仇的徐家二小姐徐穎,故意問顧凝薇說:“方才那是個女人的哭喊聲吧,顧大小姐可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啊?”
她這么直接地問出來,顧凝薇臉色當然不好看,要不是還記著徐氏和方氏的交代,她這會兒已經將手里的果釀潑到徐穎臉上去了。
怎么哪都有這個討厭鬼!
心里將徐穎罵了個來回,但顧凝薇面上卻還是假笑道:“徐妹妹這話問的,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我并未聽見什么哭喊聲呀,徐妹妹這么問是何意呢?”
顧凝薇其實也不是一點兒腦子都沒有的,只是,她那點兒小心機在真正聰明的人面前是不夠看的,不過,對于徐穎這種跟她年紀差不多,性子也同樣張揚的女孩來說,卻還算是有些用的。
徐穎確實是在故意挑釁顧凝薇,可顧凝薇不接招,她總不能強迫逼問吧,所以聞言也只好假意笑了一聲,說:“既然顧姐姐都說沒聽見了,我又能說什么呢,興許是我聽錯了吧。”
其實徐穎聽沒聽錯,大家心里都明白。
方才那聲哭喊那么真切,她們隔著男賓那邊一道大廳都聽見了,又豈會有錯?
只是,就像徐穎說的一樣,顧凝薇都不承認,她們難道還能逼問不成,這到底是在顧家做客,總不好做的太難看,沒的失了她們的身份,再叫人說她們沒教養,可就得不償失了。
因都有忌諱,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哪成想,才這么揭過,便聽外面又傳來喧嘩聲,其間竟還夾雜著幾聲喝罵。
這聲音卻有些耳熟,耳尖的人已是聽出來,乃是永寧侯夫人方氏的聲音。
這下子,裝假都是裝不成了,顧家人臉色齊齊一變。
再然后,還不等徐氏反應過來,喧鬧聲已經又大了起來,徐氏再坐不住,忙快步出了里間。
一出去,就見一個行容狼狽,頗為瘋癲的女子在幾個家丁的壓制下,掙扎著。
徐氏氣得手都抖了,“混賬東西,今兒是什么日子,你們叫這瘋婆子進來,也不怕擾了貴客們,還不快將人拖下去!”
幾個家丁也想啊,可是,這女人不知怎么回事,力氣奇大,又掙扎不休,他們一時沒按住人,這才叫人跑進了宴客廳內,這會兒聽見徐氏斥責,幾個家丁皆是面色一白,心知自己怕是要倒霉,忙又合力去扯那女人。
誰知那女人這時候卻是朝著徐氏和顧麟大喊:“老夫人,侯爺救命啊!”
徐氏眼皮狠狠一跳,直覺不好,接著就聽那女人哭道:“求老夫人侯爺開恩,讓大小姐放我們母女一條生路吧!奴婢這里給您磕頭了,大小姐,大小姐求您放過女婢的女兒吧,奴婢真的什么也不會說的,奴婢發誓,絕對不將您做了什么告訴別人,求您給奴婢母女一條生路吧!”
趕在徐氏身后,匆匆跟出來的顧凝薇聽到這話,登時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指著那女人失口喊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顧凝薇這話一喊出來,徐氏便暗道不好,果真,四周立刻響起了議論聲。
徐氏眼前頓時就是一黑,險些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