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與葉氏接連開口,這母子倆的話,可都是十分有重量的,況且人家跟顧家又是姻親,這件事又正好涉及到陸錚的未婚妻,人家母女倆過問此事,倒也不算逾矩。
這京里頭,向來不缺乏看熱鬧的人家。
本來年節下宴請,各家都差不多,大家伙走的其實都有些乏了,今日來永寧侯府也不過走個過場,要不是聽說幾大世家的人都來了,好些家的家主根本就不能來,多半就派家里的小輩過來了。
可誰能想到,這永寧侯府居然接連上演了幾出好戲,且一出比一出精彩,看得人是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顧麟早在聽見陸錚話里隱隱有怪罪之意的時候,心里就打起鼓來了。
對于這個未來女婿,他向來是親近不起來。
不是他不想親近陸錚,而是陸錚壓根兒就沒給他親近的機會。
甚至說句不好聽的,他覺得自己面對陸錚的時候,總有點兒懼怕。
他總把這歸結于陸錚常年在戰場上,殺伐太多,身上血腥氣太重的緣故,因而,他才親近不起來。
但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總覺得,陸錚對他這個未來岳父,沒有一個女婿對岳父應有的尊重。
所以,他才一直跟陸錚處的不遠不近的。
但是,他本想著即便如此,等安笙嫁進國公府,這種情況也會有所緩解,可是現在看來,怕是,怕是......
陸家不會是想要悔婚吧?
顧麟驚疑不定地想。
不過轉念一想,這門婚事乃太后賜婚,又是陸家主動去求的,應該不會輕易悔婚才是。
這樣一想,顧麟心中又稍微定了些。
與顧麟有一樣想法的,還有徐氏。
她萬萬沒想到陸錚跟林氏會開口,一時間倒是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若是強硬回絕,林氏母子必定不喜,可若是不回絕,當年之事她是知道真相如何的,若真叫他們當眾審問,顧家的臉就丟盡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徐氏捏著徐嬤嬤的手,顫顫巍巍地站著,想著自己要不要裝暈。
就在這時,忽然又有人出聲了,這個出聲的人,還叫大家嚇了一跳。
右相忽然道:“雖說家丑不可外揚,按理說,這是永寧侯的家事,本不該外人來管,可是,此事涉及人命,似乎還不是一條,永寧侯,你身為朝廷官員,該熟悉我朝律法才是,若真犯了人命案,這可是大案,還是盡早查清楚為好,若是誤會自然最好,可若不是......”
右相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他也是支持查清楚這件事的。
右相一出言,文國公也緊跟著附言,他二人的話顯然更有分量,一時間,許多人紛紛附和,皆要顧麟徹查此事,而且,還要當著眾人的面查問才行。
他們這么多人在這里,怎么也是個見證。
就像右相說的,如果此事真是誤會,那自有他們這么多人證幫著作證,絕對不會誣陷顧家,可若是真的,那顧林這位正房夫人可夠狠毒的,身上背著幾條人命,卻逍遙法外這么多年,那顧麟怕是也有失察之罪。
南詔的律法于殺人者量刑一直很重,方氏做真被坐實罪名,怕就兇多吉少了。
其實按理來說,他們本來是不想趟這趟渾水的,無論顧家的事情是真是假,他們看個熱鬧就好,可是,參與到其中,可不是他們為人處世的準則。
但右相跟文國公都開口了,他們怎么也要表現表現,跟著附和幾句,否則的話,外衣這二位將來在皇上面前說他們這些官員食朝廷俸祿,卻不辦正經事,可就糟了。
再說,還有陸家牽扯其中呢,這幾家,哪個都不是好得罪的,這種時候,誰還管顧麟怎么樣呢?
顧家除了一個侯爵的空殼子,又有什么,哪里值得為了顧家得罪這么多貴人。
徐氏一見形勢幾乎是一面倒了,不由暗悔。
早直到,方才就不該猶豫,應該立即裝暈才是,可這會兒這么多人都催著他們家審人,她若是再裝暈,怕是真的也要被人認為是假的,到時候,她這張老臉就真的沒出擱了。
可是,不裝暈,任由他們鬧著審人,也是個丟人現眼,張媽媽只身前來,又說有什么證人,她不敢確定此言真假,因而一時之間,當真是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這一猶豫,便失了先機。
這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安笙,忽然走出來,面朝顧麟跪了下去。
她朝著顧麟結結實實地磕了個頭,爾后才抬起頭來,淚流滿面地,神容哀戚地看著顧麟。
“父親,女兒不知當年之事是否另有隱情,女兒長這么大,對生母之事所知甚少,從沒有人跟女兒說過生母一個字,以前女兒問起,莊子上的嬤嬤便會訓斥,不許女兒多問,可母女天性,女兒也常常會想,生母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今日聽這位媽媽所言,女兒不知真假,卻想求個分明,求父親成全女兒,孰是孰非,女兒只想問個清楚。”
安笙這一番話,先不說張媽媽所言是真是假,單只看她這副樣子,別人也覺得可憐。
小小年紀被送到莊子上養著,家人不聞不問,對自己的生母毫無印象,別人也不許多問,好容易等定了親吧,許了個好人家,卻忽然有個人跳出來,說她的生母之死另有隱情,是被別人陷害的,這樣富有沖擊力的事實,對于一個十幾歲的少女來說,實在太過殘忍了些。
在場也不少都是為人父母的,見安笙這樣,一時間都不由有些不忍卒睹。
顧麟也不免有幾分動容。
安笙長得十分肖似其母,這哭起來的模樣,也跟當年的秦氏一模一樣。
顧麟一見這樣的安笙,便不由地想到了秦氏,幾乎就要張口答應了。
可就在這時,忽然徐嬤嬤一聲驚呼,喊道:“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您可別嚇奴婢啊!”
原來是徐氏暈倒了!
徐氏這一暈,眾人面色不由都十分好看。
這徐氏早不暈晚不暈,偏等著這時候暈,要說不是故意的,都有點兒叫人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