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娘一抬眼。
只見著此人身形,就不覺筷子落地。
“你,你怎么回來了?”
闊大的帽子這才被掀開,露出一雙鳳眸。在明亮燈燭下,益發風流無雙。
殿,是殿下啊!
來不及感慨,林姑娘好厲害,這樣也能認出人來。
只被那雙狹長的鳳眸掃過,小蟬便嚇得趕緊低頭避讓。
殿下這是怎么了?
好似渾身長著刺,都快氣成河豚了。
可在看到師姐一眼就認出自己時,漢王殿下想想,便將渾身的刺,先收起一半。
但仍是強烈的散發著他很不滿,非常不滿的味道!
這是鬧脾氣了。
好容易又對上這么好看的一張臉,美娘沒舍得生氣,只一迭聲的問。
“吃過沒有?”
“皇上讓你三日后進宮,你提前進京,會不會有事?”
“讓涂公公傳令,讓人閉上嘴巴。回頭不要讓我聽說,是從漢王府傳出半句閑話!”
看她最后一臉肅殺的發號施令,漢王殿下奇異的,好似被人順過毛一般。終于把全身的刺,都收起來了。
只仍是不大高興的,勉強開了口。
“孤——我多年在外,思念父皇,忍不住提前回來看看,誰敢多話?”
美娘就敢。
“那你這是去見過皇上了?”
不象呀。
滿身風雪,細看臉上頭發上,還有些臟兮兮的。
殿下渾身氣勢,肉眼可見的,弱了幾分。
“還……沒。身上還沒收拾,不好前去。”
那你好意思先跑回來?
雖然你是皇子,可也是領軍在外的將領。皇上不罵,御史能放過你?這可是大忌!
美娘烏眸一沉。
“去給殿下準備沐浴香湯,趕緊上飯。再準備馬車,回頭好生送殿下入宮!”
那——
好吧。
漢王殿下又等了等,見師姐沒伸手的意思,略糾結的自解下斗篷,洗手就到餐桌前坐下了。
美娘斜了他一眼,低聲囑咐了小蟬幾句話。等到晚飯擺上來的時候,就從原本的羊肉鍋子,換成了菌湯鍋子。
閔柏眼前一亮,他在代州幾年,可有些年沒吃過這個了。
下勺子一撈,濃白鮮美的湯里,還翻滾著新鮮的嫩白冬筍。
脆生生,別提多好吃了!
一碗熱湯下肚,所有的味覺被喚醒,饑餓瞬間翻涌了上來。
和美娘同歲的十五歲少年,正是能吃的時候。而且這滿桌擺的,都是邊關吃不到的新鮮小菜,可是把殿下給忙壞了。
美娘瞧了幾眼,看不下去。
放下筷子,親手給他剝了一碗青蝦仁。在湯里滾過,一個個醮了姜醋,推到他面前。
閔柏看她一眼,然后就更忙了。
忙著往嘴里塞。
只唇邊的笑意,是怎么也壓不住了。
食不言,寢不語。
一頓飯吃完,主要是美娘照顧著閔柏吃完,沐浴香湯也準備好了。
上官府的總管,涂公公親自來伺候了。
低聲回稟,讓美娘放心,他都安排好了,沒人敢說閑話的。
美娘點了點頭,下巴微抬,示意閔柏趕緊去洗澡。
其實殿下還想吃,他如今可能吃呢!
但美娘不給了。
一會兒去到宮中,只怕皇上也是要投喂兒子的。吃太飽,就不好看了。且傷胃。
等閔柏洗白白,手法嫻熟的抹了桌上那套專給男士的原林護膚品,照照鏡子,自覺重又恢復了他七八成的美貌,精神百倍的來見師姐時。
就見一同回來,顯然剛也吃了飯,嘴上還泛著油光的焦侍衛,正湊一旁不知在說什么。
殿下那周身氣勢,又肉眼可見的陰沉下來。
冷著臉進屋,鳳眸一掃,焦侍衛乖覺的走了。
肯定是心虛,說孤的小話!
繼續冷著眼,把其他人都掃退之后,閔柏才開了口,質問。
“師姐既準備了我的東西,為何不一同送來?”
他如今身上穿的用的,都異常合身,顯然是早準備好的。
可為什么不送到軍營來?害得他頂風冒雪的跑回來。
這事不能怪他,絕對不能!
所以一定要惡人先告狀,不不,是先發制人。
“甚至連平安都有,為什么沒有我的?”
甚至那個來迎接的禮部主事,叫什么王瑞堂的,說是從前雙河鎮的縣令,說師姐也送了他的禮。
可為什么不給他?
好氣哦!
漢王殿下只覺得別人看他的眼神里,都帶著嘲笑。
尤其那個土司嬸嬸,把美娘送去的護膚品,不論男用女用,全都搶去了。連丫鬟小螢也搶走了,說要每樣用一遍。
可壞可壞呢!
閔柏努力擺出副苦主嘴臉,可美娘看著,還是沒有半點心虛。
這也不能怪她。
臉太好看,就容易忽略其他表情啦。
要說師弟跟燕成帝,還真是象。
尤其那雙狹長鳳眸,微微挑起來的時候,真真是一個模子鑄出來的。
看得人心怦怦直跳,想來將來,也是個美大叔!
鑒定完畢的美娘,才有心情回答他的控訴。
“賢妃娘娘,難道忘了送?”
呃……
送了。
還派了幾個妖妖調調,大胸大屁股的妖精過來。
原諒殿下的粗俗,在邊關呆久了,軍漢們形容女人的詞兒,不自覺就都學會了。
閔柏只遠遠瞟了一眼,就煩得要死的打發人回去了。
再看徐賢妃送來的衣裳,呵呵,是想讓他穿個太陽在身上嗎?
那金線繡得,晃得他大晚上站出去,就能當蠟燭使了。
再看平安捧著美娘送來的和身軟衣,屁顛顛的跑去洗澡,還轉頭丟下那么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其實平安公公真沒啥意味深長,就是覺得徐賢妃的品味,一如既往的,沒有品味。
也虧得殿下臉生得好,否則換一個穿上,還真應了那句老話,穿上龍袍也不象太子,活脫脫一個唱大戲的。
可他這一眼,卻硬生生被他家殿下腦補出數千字,然后就怒氣沖沖的上馬,假裝思念父皇,跑回來興師問罪了。
也幸虧回來了。
否則哪有師姐親手剝的蝦仁吃,還有這般體貼合身的衣裳?
美娘素來不愛綢子,里衣大半都是用細布做的。
這些年閔柏每年都得兩套,也穿慣了。一上身就知道是師姐早打發人做了,還過了水,烘得干干的,給他備下了。
閔柏心里暖的同時,又開始發虛。
原來師姐不是不給他送,是怕跟他娘沖到了嗎?
說來也是,要是讓徐賢妃看到美娘準備了衣裳,那肯定是要鬧的。
那他這番興師問罪,是不是有些無理取鬧?
怎么辦?
好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