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小鬼最難纏,皇城根兒下的小鬼尤其難纏,何況是喝醉酒的小鬼。
青陽驛站算是入洛陽的最后一個驛站,哪天不見幾個八百里加急,馬是驛站的寶貝,物以希為貴,都想要快點入神都,這馬啊,可就有說頭了。不能空口說白話,誰想要馬就要馬,還是這種沒有任何府衙文書的江湖人。
短暫的安靜。
這份安靜讓田四海很難堪,他是申家劍爐的長老,旁邊可還跟著一堆劍爐弟子呢。
下一刻,田四海身旁忽然跑出去一個少年,摘下斗笠,露出一張陽光帥氣的臉,笑瞇瞇的湊近兵役:“這位小哥,大冷天的,都不容易,行個方便,換馬這種小事情,您肯定有法子。”
不動聲色。
一小袋碎銀子就被塞到了兵役手中。
顛顛重量,兵役立馬變出個笑臉,變臉就跟變戲法似的:“瞧我這腦子,咱申家劍爐來換馬,哪能沒有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沒有也得擠出來幾匹。”
銀子開路。
暢通無阻。
最多一盞茶的功夫,馬隊再次啟程,驛站恢復了平靜。
田四海騎著新馬臉色很難看,雖然是成功換了馬,可這并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是看在銀子的面子上。
塞銀子的少年就跟在田四海旁邊:“師父,別生氣了,跟這種小兵役犯不上著急上火,傷身子。”
田四海重重的哼了一聲。
他不是反對送銀子,只是方才那兵役的話實在太難聽。
少年壓低聲音:“師父,我得先給您認個錯。”
田四海再次冷哼:“錯哪兒了?”
少年聲音壓的更低:“徒兒往方才那袋碎銀子里加了些料。”
田四海:“……”
少年停頓了一下,瞧了瞧自己師父的臉色繼續說:“那兵役的嘴巴實在太臭,說徒兒可以,但不能說師父,他說了,那就必須為他的話負責。徒兒以為,他以后就沒必要再說話了,除非……”
田四海:“除非什么?”
少年:“除非那人不貪財,不去摸銀子。”
田四海沉吟片刻:“修行者,心不可太狠,下不為例。”
少年:“謹遵師傅教誨。”
田四海剛走沒多久,寧紅豆獨自一人就進了青陽驛站,花桔梗跟春夜被他派到了其他地方,喬老二說了很多名字,都需要一一印證,查清楚行蹤。
深更半夜的青陽驛站,依舊亮著幾盞昏黃的燭光,寧紅豆剛剛進門就看到,方才那個傲慢無禮的兵役,此時此刻,已經說昏倒在地,一臉的紫黑,手心里抓著一袋碎銀子,碎銀子上隱約亮著一層滲人的熒光。
銀子有毒!
幾乎就是同一時間。
剛剛跑出去不到一里,田四海的馬隊,跑在最前面的一匹快馬,忽然一頭栽倒在地上。
夜雨中的黑暗官道,陰沉深邃,一張殺人的網鋪開。
“警戒!”
“有埋伏!”
田四海大喊一聲,佩刀出鞘,所有的馬兒全部被勒住了馬韁。
一位穿著血色袈裟,滿眼血紅的和尚一句話不說,直接就沖進了馬隊,手里握著一根禪杖,一杖就砸在一匹馬兒的馬頭上。同時,禪杖回身,杖桿敲在馬主人的太陽穴上,人死馬翻。
懷藏雖然不像葉飄零是全品入境,可畢竟是三境,佛力充沛。
田四海的徒兒,那名心狠手辣的少年一腳夾住馬腹,抽刀便朝懷藏沖過去,空出來的手指一陣捏動法訣,嘴里念念有詞:“野火不盡火又生。”
申家劍爐擅長鑄劍,自然也擅長劍,只不過申家的劍,重氣重決不重劍。
田四海的徒兒,手里握的是刀,嘴里低吟的卻是烽火劍訣,三道冒著火的小劍藏在身后。
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懷藏身上時,借著這冰雨,一道極細的蛛絲悄無聲息的刺入馬隊最后一個斗笠蓑衣的喉嚨。
被襲擊的申家劍爐弟子,想開口叫,但是為時已晚,一只柔嫩的手抓住他的后身,用力一甩,這人便如稻草一般被拋飛出去。落地前,身子跟頭就分了家,手的主人是一位穿著灰袍子的女子,鬼谷捕風者卜紅箋。
馬隊有些騷亂。
田四海臉色冰冷,心頭的火早就開始攻心了,這是在給他難堪嗎?跟一個小活,天下雨,小鬼找茬,路上又遇襲擊……哼!找死啊!
卜紅箋袍子遮著臉,仿佛毒蝎子一般,扭動一個身子,就跳到下一個馬匹上面,一手便掐死對方,最后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噴涌而出的鮮血:“丟下武器,留你們一個全尸。”
卜紅箋的聲音非常沙啞滲人,直接就吸引了田四海的注意力,而就是這轉頭的一瞬間,他的徒兒竟然被懷藏分了尸。
懷藏是佛修,最強的便是金剛不壞。
卜紅箋呵呵一笑,低吟一聲:“這和尚還真是好用。”
話音剛落,滿手鮮血的懷藏,原本已經將身前的人分了尸,‘四肢骨頭’都掉了一地,可就是這一地的碎尸卻忽然爆炸了!
火紅的劍氣。
炙熱的火焰。
田四海的徒兒,從來都是留一手,就算是沒有料到對手是三境的佛修,可他一樣會陰對方一下,烽火劍訣與火毒劍決同時刺在懷藏的身子上。
不是滿品跨境的金剛不壞,自然不會是完全的金剛不壞……越境殺敵可是這個時代常有的事情。
田四海暗罵一聲,雖然他的徒兒很多,但這一個卻最是懂他心。
卜紅箋也跟著愣了愣:“該死的雜碎,好毒辣的劍修!”
田四海又等了片刻,確認卜紅箋再沒有后手,只有一個被破了金身的懷藏跟她自己:“裝神弄鬼的家伙,不敢露臉見人的東西,想要你爺爺的命,那要看你有沒有本事了。”
“受死吧!”
田四海元氣灌注佩刀,踏雨而行,破風砍向卜紅箋。
卜紅箋瞧著遠處被暗算的懷藏,又瞧了瞧元氣充沛最少都是二境又入品的田四海:“該死的,運送幾個破禮物,竟然出動這么多修行者,申家劍爐的弟子都不要錢嗎?”
卜紅箋灰袍一抖:“今天就到此為止吧,那和尚留給你,就當是償命了。”
田四海冷漠說道:“當我申家劍爐是討飯的?殺人償命,你還想走?”
卜紅箋身形急退,田四海身形急追,馬隊的下面,有土在動……
天才一秒: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