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宓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她絕沒有想到,事情最后竟落到了沉香塢頭上。
一時間,王宓只覺得整顆心都沉到了谷底,直叫她完全慌了神。她坐在那里白著一張臉,幾乎連動一動的力氣也沒了。
這時,忽聽一旁的傅珈輕輕地咳了一聲。王宓被這聲音驚醒,茫然地看了過來。傅珈便似是不經意地拉了拉身上的衣裳。
王宓有些疑惑地看著傅珈,愣了一會后,她突然便反應了過來,眼睛馬上就是一亮,轉向許娘子道:“那絲光絹的比甲!小竹看見的人穿的是絲光絹的比甲,玉蝶并沒有這樣的衣裳。媽媽怎么沒從這上頭搜一搜?”
李娘子依舊是躬著身子,態度恭謹地道:“回表姑娘的話,那比甲奴婢也搜了,可巧的是,玉蝶姑娘的包袱里頭還就有一件,奴婢也一并帶回來了。”
說到這里,那李娘子便從懷里拿出個小巧的包袱來,她打開包袱露出里面那件光燦燦的比甲,對張氏等人道:“比甲在此,請各位太太姑娘過目。”
王宓呆呆地望著那件比甲,一瞬間面如死灰,臉上盡是難以置信。
她明明是來看戲的好嗎?因為聽說濯雨堂出了事,她這才約了傅珈一同來花廳尋張氏說話,順便看場好戲。
可是,這戲唱著唱著,居然最后著落在了她身上。王宓覺得這一切就像在做夢一般。她是多么希望能夠立刻醒過來啊。
她藏在衣袖里的手狠狠地在自己腿上掐了一下。
一陣鉆心的痛傳來,痛得她差點掉下了眼淚。
也就是在這陣劇痛中,王宓驀地醒過神來。
她猛然抬起頭,兩只冒火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傅珺,咬牙切齒道:“定然是你!定是你叫人偷偷將鞋子衣裳塞進我房里,賴上了我的丫鬟。你為了脫身卻來陷害于我,是也不是?是也不是?”
她一面說著一面便要往傅珺這里走,看那樣子只怕是想沖過去打傅珺幾下。她身后的丫鬟綠萼嚇得臉都白了,拼命地扶住了王宓,一個勁兒地勸道:“姑娘您慢些兒。您別急。”
王宓的人雖被綠萼攔住了,可她的眼睛卻一直死死地盯著傅珺,仍舊聲嘶力竭地道:“你說是不是你?就是你,一定是你!”
傅珺看著如同發了瘋般的王宓。淡聲道:“二表姐慎言。”
她說話的神情語態皆很平靜,可這平靜中卻蘊著一種無形的威壓。王宓一時間被懾住,整個人都呆了一呆。
張氏此時便柔聲地道:“宓丫頭莫急,有話慢慢說。”
王宓轉過一張青白的臉來,慘然地看著張氏道:“大伯娘。我實是冤枉啊。那玉蝶跟了我好些年,最是老實可靠的,怎么可能做出砸盆景的事情來呢?還請大伯娘明查。這一定是有人陷害于我。”說罷她終是哭了出來,那眼淚一串串地全砸在了花廳的青磚地上。
此時,這花廳里的人已經走空了大半。
方才一俟那李娘子說查到了沉香塢,張氏與崔氏便將人皆遣了出去。否則,王宓這發瘋的樣子可真要叫滿府的下人們看個夠了。
張氏聽了王宓的話,便垂了頭沉吟不語,眸中微微露出一絲為難。
那王宓便顫抖著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向著上座的張氏并崔氏屈了屈身,哽咽地道:“也請二伯娘幫幫我。此事與我沉香塢絕無干系。定是有人陷害的。我孤身在此,所能依仗的也只能是幾位長輩親人了。”說到這里她更是哭得不可抑止,直是泣不成聲。
這下子,便連崔氏的臉色也跟著難看起來。
王宓這話里話外的,直如在說這侯府的三房人聯合起來欺負她一個外姓的姑娘家,這話若叫人傳了出去,平南侯府的臉往哪兒擱?
再者說,這王宓還總是說“我沉香塢”如何如何的,這也實叫人犯難。
便在此時,那李娘子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語氣平平道:“奴婢還有一事尚未言明。”
崔氏立刻便問道:“還有何事?”
李娘子便道:“奴婢也是因表姑娘是客,不敢怠慢,便又在那沉香塢里多問了幾個丫鬟婆子。也是巧了,那些人里倒有一多半都道那玉蝶平素與珮環極為要好。兩個人私下里往來甚密,時常在一處說話,珮環還常常給玉蝶送些東西。”
李娘子這話一說罷,那王宓的哭聲便停了一停。
那一刻,王宓突然間福至心靈,第一時間領會了李娘子的意思。
她猛地抬起眼睛看著李娘子。面上作出個訝然的表情來,詫異地道:“原來玉蝶竟與珮環這般要好么?我卻是不知的。”
崔氏見王宓終于說了句聰明話,面上立刻便堆出一層笑來。
她站起身來走到王宓身邊,拉著她的手柔聲道:“好孩子,我們都知道你是個再好不過的了。想那玉蝶定是仗著服侍你時間久了,又與那珮環私下往來,這才犯了錯。你是個心軟和善的,卻也不可因此而叫下頭的人挾制住了才是。”
張氏亦含笑道:“那玉蝶我也見過,瞧著也沒多大年紀,想是還小不懂事兒。既是如此,此事我們也不多管了,宓丫頭便瞧著罰一罰她便罷了。”
張氏這話說得十分漂亮,王宓的眼圈便又紅了起來。
她含著眼淚感激地看著張氏與崔氏,哽咽地道:“多謝二位伯娘這般照顧于我。”說罷她又垂下頭去,輕聲地道:“總歸此事也是我對下頭的人看管不嚴,我也是有錯兒的。”
張氏忙安慰她道:“宓丫頭這話重了。大家皆是一家子,有什么事不好商量的?”
崔氏亦柔聲道:“你也快別哭了,瞧這小臉兒都花了呢。”
一時間,花廳內外一片和風細雨,溫情無限,直似被砸掉的那兩個名貴盆景就是破銅爛鐵,根本不值一提。
傅珺真是無語了。
事情輪到濯雨堂的時候,一群人喊打喊殺的,恨不得能把濯雨堂拆了才好。如今換成王宓的丫頭犯了事,這張氏與崔氏卻是如此云淡風。就算王宓是客,可這也太過于厚此薄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