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巫醫覺醒。
寫完之后,傅珺便將紙交予了許娘子謄抄。
閨閣墨跡自是不得外傳的,傅珺此前所寫的所有字紙,盡皆被許娘子收集并銷毀了。今天這幾張紙的命運亦不例外,待許娘子謄抄完畢后,也會被她收集起來一并燒掉。
在許娘子靜靜抄寫的當兒,傅珺踱至房間的另一側,微闔雙目,將自己的思路再度整理了一遍,又將記憶中那些有關于荃兒和棋考的畫面翻出來重新回溫了一番:
錦暉堂里掃地的荃兒正在被媽媽訓斥……
玄圃的耳室中,棋考捧出具列準備煎茶……
荃兒立在階下聽喚,垂首肅立……
棋考跟在王襄身后走進書房,肅手站在門邊侍立……
一段又一段的畫面在傅珺的腦海中交錯回放,她將注意力集中在這些畫面的某一處或某幾處,用心地揣摩、思量、比較,分辨著其中隱藏的信息,直到衣袖被人碰了一下,她才醒過神來。
她抬起雙眸,卻見許娘子正站在她身邊,手里捧著兩張紙,遞到了傅珺的面前。
傅珺知道許娘子這是叫她再檢查一遍,以防抄錯,于是便拿起紙匆匆看了一回,見并無錯漏之處,便向許娘子點了點頭。
許娘子微微頷首,走過一旁拉開了鐵門,召手喚過一個侍衛,將紙遞給了他,示意他交予田先生。
傅珺此時亦行至小窗邊上,觀察著審訊室里的情景。
棋考依舊還是那副僵尸一般的表情,不過,傅珺發現他的眼角肌肉有些緊繃,不再像前一天那般放松了。看來,傅珺設置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性格測試題,終究讓他感覺到了一絲緊張。
阿淵卻并沒有發現棋考的細微變化。相較而言,田先生的訊問方式更令他感到驚異。
在田先生提問時,他也順勢掃了一眼田先生列出的問題,讀罷只覺十分怪異。比如問題里有“每天洗幾次手”、“一堆葡萄先從最大的吃還是先從最小的吃”、“洗茶具的時候是洗一個擦干一個。還是全部洗完了再擦干”等等,問得奇怪至極。
這些問題問來有何用,阿淵完全不能理解,甚至覺得有些好笑。他知道這并非是田先生想問的。而是那個所謂“訊問高手”的意見。說起來,大約也只有整天囿于瑣碎的女子,才會想出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來。
然而,隨著訊問一點點展開,阿淵發現。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似乎……好象……也許……正在一點一點地讓棋考陷入了某種奇怪的境地。那個宛若死物的人,漸漸地開始有了一點正常的人的反應。
比如,在被問到“如果給你一百兩銀子,你會買以下東西里的哪一樣?一、名貴的茶具;二、精致的玉飾;三、稀有的雪貓;四、華麗的瑞錦”這個問題時,阿淵看見,棋考的臉上有了明顯思考的表情。盡管他極力掩飾,但掠過他面上的某種柔軟與溫和,還是叫阿淵心中微訝。
雖然棋考最后還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不過。田先生卻在“三、稀有的雪貓”這一項上打了個勾。
隨后阿淵便發現,在已經問過的問題中,大部分都被略過了,卻也有幾處前面打了個勾。這應該是田先生從中發現了什么,所以才做了記號。
可問題是,田先生究竟發現了什么,阿淵思考良久也沒找到答案。偏偏此刻又正在訊問中,他不便多問,便只能忍下心頭的疑惑,靜等著田先生訊問完畢。
此時。一個侍衛悄悄走了進來,將兩張折起來的紙遞給了田先生,示意是隔壁的許娘子請他轉交的。
田先生展開紙頁只看了兩行,面上便涌出喜色。眸中更迸出一抹光亮來,神情十分激動。他匆匆看完之后,便將紙交予了王襄。王襄讀罷面色倒還如常,唯眉頭舒展了幾分,眼中有一絲欣喜劃過。
阿淵按捺不住,便也側首向那紙上看去。無奈他離得稍遠。又因還是小廝身份,不好明目張膽地閱讀紙上文字,因此看得十分不便。
王襄轉首瞧見了,不由便是微微一笑,干脆將兩頁紙平鋪在桌上,招手將阿淵喚至身邊,將一方墨錠塞到他手里,笑道:“來,你替我磨墨。”
阿淵躬身應了聲是,執著墨錠,一面慢慢地磨著墨,一面便借機細讀紙上文字。
卻見那紙上落下的是一筆柳體字,端正平穩有余,蒼風勁骨尚缺。一筆字說不上多好,卻也不算壞。阿淵一眼看去未覺怎樣,可旋即卻又突覺凜然。
由這筆字,他驟然便想起了許娘子其人。安靜內斂、沉穩圓潤,一眼看去平平無奇,可細思之下卻覺得此人非凡,通體上下毫無破綻,宛若溫玉玄石,一切光華盡皆掩于平凡之中。
而當阿淵細讀那上頭寫的內容時,心中凜然卻又漸去,轉而疑問陡生。
對許娘子的身份,阿淵略知一二,知道她是從宮里出來的掌事女官,曾隨侍于太后娘娘身邊,行事周全、為人沉斂。身為太后娘娘身邊最得力的大宮女,禁宮之中關于她的消息卻極少。手握實權卻能保持如此低調,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可再是如何低調謹慎,也僅止于為人精細罷了。說到底,許娘子也只是掌事女官而已,并非主理一方的尚宮。且就算是宮里的尚宮,亦未必能有如此眼界。
阿淵細讀這兩頁紙上所寫的內容,其中的分析、推測以及對局勢的把握,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個宮中女官應有的見識,說是刑部或大理寺的刑名官吏所書亦不為過。據阿淵所知,大部分的刑名官吏只怕還達不到如此水準。
思及此,阿淵那隱在黑面之下的兩道長眉,不由緊緊地凝在了一處。
他總有一種異樣之感。許娘子其人與其所書文字,兩者間似是缺了一些什么,連不到一處去。可是,這中間所缺的究是何人、何物或何事,他卻始終尋不到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