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巫醫覺醒。
謝玄聞言微微點頭,凝思不語。一旁的孟淵眸中卻是閃過一抹光亮來。
此時,便聽傅庚朗笑一聲,客氣地道:“小女本是一家之言,諸君皆為一時才俊,萬勿見笑。”
王晉便正色道:“傅大人此言卻是偏了。我看傅四姑娘卻是發前人之所未想,思路新奇、論述清晰,卻是頗有可借鑒之處。”
謝玄那琴箏般的悅耳聲音亦隨后響了起來,道:“在下雖未敢盡數認同傅四姑娘所言,然其所言極盡思辯之意,讓在下茅塞頓開。傅四姑娘以仁禮存心,又才智出眾,實叫人欽佩。”
傅庚此時真是極為歡喜。
傅珺的那篇文只聽一聽便可知極好,除非那判卷的夫子眼睛瞎了,否則這分兒絕低不了。而謝玄與王晉的贊揚之語,更是讓傅庚心懷大暢。
傅珺也不知道自己這答卷是否算得上好。不過聽傅庚那話里的語氣,倒是挺高興的。
只要自家老爹高興就好。傅珺想,以傅庚這探花郎的水平,他若是說好,那自己今天的這個答卷就應該不算差。
此時那隔間兒里又是一陣低低的討論之聲,卻是就傅珺方才的論述又提出了不少新的看法。
傅珺聽了一會便覺得有些倦意。
她下午還得考一場呢,且還是面試。她若是不養足了精神,下午又如何給面試官一個好印象呢。
如此想罷,傅珺便請許娘子替她向傅庚告了罪,便自去了傅庚替她備好的一間雅間兒小憩不提。
卻說那傅庚那里,傅珺的離開并未讓這群少年才俊們談興稍減。傅珺提出的那套“人之初如白紙”以及后期成長“如紙上作畫”的言論,讓這群學子們耳目一新。其中既有贊同的,亦有反對的,雙方還小小地辯論了一番,皆是引經據典、文采出眾。
傅庚也不多言,只叫一旁的行舟備下紙筆,將在座眾人所言盡皆記述了下來。自成了一文。
然而,令傅庚不曾想到的是,這篇文不知怎么便流傳了開來,后世史學家更是將這篇《上元館秋論律法記》與其他名篇美文集結成冊。成書《后漢藝文志略》,成為歷史文學寶庫中的典藉,千古傳誦。
這一場清談加辯論會持續了半個時辰左右。那王晉卻是擔心傅珺下午的面試,怕眾人在此誤了傅庚陪考一事,便提議眾人換至“姑蘇會館”繼續討論。
眾人欣然應允。便一一向傅庚作辭。
步出上元館酒樓時,謝玄終是忍不住,趁著無人在意便輕聲地責備孟淵道:“阿淵,你方才莽撞了。”
孟淵那濃墨般的長眉微微一軒,淡聲道:“我自有我的道理。”
謝玄便又語聲溫和地道:“便是你自有道理,也不該這般唐突。那傅四姑娘究是女子。”
孟淵聽了這話,亮若星晨般的眸子里便生出了幾許思索之色,沉聲道:“微之,我對一事心中存疑了許久。方才那番舉動,也是為了印證心中所疑罷了。”
謝玄便向他面上瞧了一眼。清清朗朗的眸中仍是蘊著責備,道:“你所疑為何?又與傅四姑娘有何干系?”
孟淵不由看了他一眼,低笑道:“便是你家母親與妹子皆與傅四交好,你這般幫著她卻也有些過了啊。”
謝玄的面上便露出一絲無奈來,搖頭道:“你啊,還是如幼時一般,不想說的便要岔開話題。”
此時他們的馬已經被人牽了過來,孟淵便利索地上了馬,向謝玄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說罷也不待謝玄答話。便扯著韁繩將馬頭一攏。那馬兒便滴溜溜轉了個方向,隨后便是跶跶跶的馬蹄聲一路脆響,卻是載著孟淵揚長而去。
望著孟淵遠去的身影,謝玄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后亦上了馬,追著王晉等人而去。
樓下的這一番動靜雖不算大,然那馬蹄得得脆響,卻是頗擾人清夢的。
傅珺本就淺眠,此刻便被這聲音吵醒了。她睜開眼,拿出小金表來看了看。見指針已經指向了“壹”字。離下午的考試時間卻也不近了。
涉江她們便上前替傅珺重新收拾了一遍,此時傅庚也回來了,父女兩個便又回到了白石書院的大門前。
下午的面試被安排在白石書院的一幢兩層小樓里,卻是按序進行的。所有考生都需先在一處叫做群玉堂的敞軒里坐著,等候學監夫子叫號。
來到群玉堂后,傅珺向四周掃了一眼,發覺上午那個緊張得手都抖了的小姑娘,亦在此處候著。此刻這小姑娘還是緊張,坐在那里一臉的不安,兩手更似是沒處放似的。
除她之外,坐中還有一個身量中等的女孩子,也比較顯眼。
那女孩子穿著一身竹青色繡纏枝蓮的天凈紗衣裙,發上簪著一對梅花簪,眼神清亮、神態平靜,只坐在那里便很與眾不同。
傅珺不由向她多看了兩眼,那女孩子也看了看傅珺,又向她笑了笑。傅珺便回了一笑,二人卻是未曾說話。
考試是嚴禁私語的,旁邊還站著四個學監夫子盯著,因此傅珺便也只向旁看了兩眼,便耐心地等著叫號。
那學生考試的小樓里時常有音樂聲渺渺傳來,雖聽不真切,卻仍能聽出考生選擇的樂器中有琴、箏,還有個學子奏了胡笳。
傅珺一時間倒有些好奇,那些選了騎射的考生,卻不知又是在何處考的?
時間緩緩流逝,一個時辰之后,群玉堂里便只剩下了七、八個人,那個青衣女孩子亦在其中。
兩個人便對視一眼,那青衣女孩子便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意思約摸是覺得她們號頭靠后,所以等得時間便格外地長,傅珺便回了她一個淺笑。
到得后來,連那青衣女孩子亦被夫子叫了去,整個群玉堂便只剩下了傅珺并另兩個人,旁邊另有兩個學監夫子。
偌大的廳堂之中,只幾人在座,那兩個女孩子或多或少有些不安,坐在椅子上東張西望,神情緊張。
傅珺卻是未覺出任何不妥來,甚至還覺得理所當然。
這種獨坐于某處的感覺,自她來到這大漢朝之后,其實是每天都在體驗著的。
所謂孤獨,便是街頭人潮洶涌,卻無一相識。
于這整個時空而言,傅珺不正是那唯一的一個么?這現世里的人與事,在她卻是全然陌生的。哪怕她的人在這里,可她的心與靈魂,卻永遠不在此處。
“三十八號。”學監夫子的聲音終于響了起來,也將神游于物外的傅珺拉回了現實。
傅珺站起身來,十分自然地理了理衣襟,便步履從容地跟在學監夫子身后,走進了那座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