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見狀便輕聲提醒道:“姑娘,時候不早了,今兒若是找不著便明日再來吧。看書神器萬一被人撞見了只怕又要招口舌。”
傅珺聞言便張開眼睛,仰頭看著頭頂的天空出神。
她還是覺著,清溪東頭的那一處最為可疑。
不知何故,她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她相信那玉扣一定便在那條夾道左近。方才她模擬了姜姒的行為模式,細細回思了她昨日黃昏進府的路線。靠近夾道的那一處絕對是最適合的地點。
可是,姜姒究竟將玉扣藏在哪里了呢?
傅珺那雙宛若墨染一般的眉尖,一點一點地聚攏了來,在眉心處開成了一朵淺淡的蘭花。
她收回望向天空的視線,轉而微微垂首,看著腳邊汩汩流淌的溪水出神,繼續在腦中苦苦思索著,她到底漏掉了什么?
清溪如綠玉,蜿蜒一帶流過足下。水中隱約可見游魚,水底的鵝卵石便似是綠玉中嵌著的羊脂玉一般,圓潤可愛。
看著眼前的這道清溪,驀地,傅珺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抬起頭來。
她終于明白過來她漏掉的是什么。
她漏掉的那至關重要的一處,便是水中。
記得前世她看過的一部小說里有句很殘忍的臺詞,令她印象極為深刻:若想要藏起一具尸體,最好的辦法便是制造一座尸山。
同理,若想要藏起一塊石頭,最好的辦法便是將之與其他石頭混在一處。
玉石,不也是石頭的一種么?
而那枚玉扣又恰好便是羊脂玉的。若將之藏在水中,混在一堆潔白的鵝卵石里,又有誰會注意得到?
傅珺的唇角不由彎了起來。她轉首看著涉江,微笑道:“我們再往東頭搜一搜,我大概知道東西在哪里了。”
涉江沉穩地點了點頭,一句未曾多問,便即跟在傅珺身后往回走去。
傅珺回到那假山邊上。凝目向水中看去。
此時天色已經開始放亮,光線比方才好了許多。
傅珺細細看了一會,便發現在那道流動的水波中,隱著一條極不易被人發現的細線。這細線打橫兒穿越溪水。自幾塊鵝卵石的中間一直延伸至靠近對岸的一枚圓石之下。
傅珺便叫涉江折了一根竹枝,親向那細線中間挑了一挑。
從手感來看,那條細線很像是女子繡花時捻的那種絲線,幾股合成一股,很有韌性。一時卻也挑不動它。
一開始,涉江等人自是不明白傅珺之意。而待見傅珺將竹枝探入水中,挑動那條細線之后,她們便也都發現了這一處奇異之處。
青蔓忍不住輕呼道:“呀,姑娘的眼神兒可真真是好,婢子便沒瞧出來這里竟隱著一根線呢。”說罷湊到溪邊往那水里細看了看,復又睜大了眼睛贊嘆地道:“姑娘怎么就知道有東西在藏在這里,婢子就沒想到。”
此時莫說青蔓,便連一向鎮定的涉江,看向傅珺的眼神里亦有著無法掩飾的贊嘆與敬服。
涉江便道:“姑娘小心些。別弄濕了裙子。”
一旁的青蕪便道:“姑娘,便容婢子下去撈吧,這里的水不深。”
傅珺聞言便收回了竹枝,輕聲道:“你小心些。”
青蕪應了聲是,旋即便將褲腳卷了起來,又褪了鞋子,揀著那水中幾塊突起的石頭行至水中間,俯身挪開幾塊鵝卵石,自水中掏摸出一物來,便即退了回來。
此時傅珺心下已是大為篤定。知道她肯定沒有猜錯。
果然,當青蕪滿面喜色地攤開手掌時,在她的掌心里躺著的,正是一枚潔白的羊脂玉扣。那玉扣上頭雕著鶴紋,正是寓意王晉的字——子鶴。
玉扣找回來了!
傅珺心中極為雀躍。涉江等人亦是滿面的笑容。
不過,現下時辰已經不早了,滿府里的人皆走動了起來,傅珺她們首要的便是離開這里。若是被人看見傅四姑娘大清早地便往二門跑,只怕府里又有人要說閑話了。
于是。傅珺沒有多做耽擱,匆匆收起了玉扣,便迅速帶人返回了幄葉居。
所幸的是,今兒傅珺出門極早,她們一行人在兩進院子里走了個來回,卻是沒碰見旁的人,只那守角門的孔嬤嬤除外。
而那孔嬤嬤卻是早就被幄葉居收伏了的,自是半句話也不會多問。傅珺又叫涉江厚厚地賞了她,那孔嬤嬤捧著銀子笑得見牙不見眼,賭咒發誓說今天的事情她會爛在肚子里,對誰也不說。
待自角門進入內院兒之后,傅珺便淡定了許多。她從從容容地帶著人往幄葉居走,路上若碰見了人,便說是往院子里散步去的。
這府里的人皆是知曉,這位表姑娘平素就愛個走路,有時候早上起得早了,便會沿著院子轉一圈,因此并無一人起疑。傅珺的回程亦可算是十分順利。
待回到幄葉居后,因時辰尚早,流風等人便去大廚房領朝食去了,涉江便與青蕪一同服侍著傅珺換了衣裳,再向那靠窗桌案前擺上了熱茶,便自退了下去。
傅珺便舒舒服服地坐在窗前,一面喝著茶,一面細細打量著撈上來的這枚玉扣。
認真說來,這姜姒倒還有幾分聰明。傅珺覺著,若這分聰明能用對地方,說不得姜姒還能取得一番成就。
只可惜,這般聰明卻用錯了地方,并不曾體現出它真正的價值,傅珺只能表示遺憾了。
她凝眸看向玉扣,卻見這玉扣的扣絆之處,被姜姒穿上了一根淺青色的絲線,其顏色與那清溪之水頗為相似。而這絲線亦如傅珺此前的推測,是以幾股線合成一股捻成的,極為結實。
在藏玉扣時,姜姒將絲線的一頭壓在水中的石頭下,那石頭離岸不遠,便在靠近夾道角門的那一側。而絲線的另一頭便連著那枚玉扣,勾在了由幾塊鵝卵石形成的夾角中。
潔白的玉扣與鵝卵石顏色極近,若非有心去找,根本便無從發現。而那清溪又因水勢不急,這般藏匿的玉扣,自是亦無被水流沖走之虞的。
平素姜姒若想要觀察玉扣的情況,只需從那夾道的窗戶邊往水里瞧一眼,自是一目了然。而若姜姒想要取回玉扣之時,只需以樹枝撥開那幾塊成夾角的圓石,再從水中拉起絲線的另一頭,便可輕易取回了。
而傅珺她們因是在溪水的另一側,取出玉扣便只能涉水而入,卻是不及姜姒藏匿時那般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