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消息,的確大出石小樂的預料。
歸家為何要將巨款交給唐門和其他江湖勢力?
所圖更大,還有什么大過謀反?
沐千機臉上帶著一種隱晦難明的神情,道:“具體情況,本教主也不了解,只知道那個計劃十分重要,重要到整個歸家,唐門,包括其他隱秘武林勢力在內,只有寥寥幾人知曉內情。對了,也許還有朝廷勢力摻和其中!”
石小樂想象得出,為了得到這份情報,神教必定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難道說,是計劃泄露,所以有人利用歸家做誘餌,想要引出更大的魚?”
沐千機豁然轉身,雙眸發亮:“小石,你真沒有令本教主失望。不知你有沒有發現,在你來到天城之前,就有許多武林高手混入了天城?”
石小樂驚道:“莫非他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歸家打算用性命保守秘密,但有人卻不忍心他們死,明知陷阱在前,也要沖一沖。再過幾日,此城將堆滿人頭和鮮血!”
沐千機看向石小樂,語氣無比嚴肅:“你救不了歸之行,還是趁早脫身,免得牽連到自己。”
沐千機走了,因為她受不了渾身是汗,需要好好洗個花瓣澡。
石小樂在后院站了很久,連席湘蕾何時到來都不知道。
“你要不要喝杯茶?”
這個年輕人,為了朋友之義,孤身前來風雨飄搖之地,數次犯險,九死一生,到頭來,得到的卻是更大的絕望。有些事情,有些力量,注定不是他能插手的。
望著那道挺拔孤寂的背影,席湘蕾忽然泛起一絲微微的心疼和憐憫。
“茶呢?”
席湘蕾愣住,月光下的青衣年輕人已然回頭,笑容燦爛:“天下第一美人素手調茶,足解萬般煩憂。”
“看來你想通了。”
“對,管他困難有多大,頭掉一個疤,我該干嘛還是干嘛。我得去一個地方,圣女,別忘了你欠我一杯茶。”
石小樂很快走得無影無蹤。
“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摻和那種事,怎么死都不知道。”
杜紫妍來到席湘蕾身旁。
越是本領大的人,有時候死的越快,在杜紫妍看來,石小樂就是這種人。
席湘蕾卻想起了那天,石小樂贈送給自己的畫卷,能畫出那種不懼一切的勇氣,畫師也該是個有信念的人吧。
隨著佐王一系問斬之日的臨近,天城中的氣氛越來越緊張。
街道上的百姓,經常能看到一隊隊護衛在城中巡邏,有時候,連騎著高頭大馬的皇城禁衛營都會親自出動,所過之處,總伴著一陣淡淡的血腥味。
廝殺,屠戮,在天城某些角落發生。
距離問斬之日還有三天,午門附近的居民,被官府借著各種各樣的理由驅逐了出去,一時間怨聲載道,但等金衣衛隨手殺了幾個人之后,怨言立刻消失。
金衣衛總部。
一間擺滿檀木書架,點著熏香的書房內。
四個人圍滿一桌。
“大統領,我已調集了六百金衣,一百二十位鎮撫使,六位監察使,埋伏在午門三條主要街巷之內,屆時由我三人坐鎮,保管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說話的中年男子面容白凈,長著一只鷹鉤鼻,右袖空空落落,左腕之下竟不是肉掌,而是以機關安上的鐵掌。
‘鐵掌閻羅’司馬武,金衣衛三大副統領之一。
但凡是巔峰地仙,都有資格稱王,但也并非一定稱王,江湖中就有一些人,綽號中不帶王字,但實力不遜色任何地仙。
司馬武就是其中之一。
在他對面,一名老人不言不語,他須發皆白,但臉色紅潤,甚少皺紋,此時正低著頭,以一枚玉片不厭其煩地修理著指甲,好像這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事。
平時跺一跺腳,就能令天城抖三抖的三大副統領,此時全都緊張地屏著氣,臉上帶著恭敬和畏懼之色。
須臾間,老人放下玉片,抬起頭,笑瞇瞇道:“司馬辦事,我向來放心。只有一點要求,凡是踏入那地方的人,一個都不許留。”
短短一句話,決定了許多人的命運。
老人的笑容中帶著血。
他是金衣衛大統領,號稱‘人中屠夫,尸山血海’的慕容春。
這是一片建于山巔的連綿宮殿群,通體以白玉雕筑而成,遠遠望去,仿佛陽光下的一團耀世白光。
無數官宦弟子,寒門武者希望加入這里,魚躍龍門,光宗耀祖。
因為這里是稷下武院。
白玉建筑群的最后方,有一座四面空闊的平頂殿,奇異的人,外人竟無法看透殿內的場景。
“院長大人,不日天城將亂,元嗔望你主持公道。”
大殿最中心有兩個蒲團。一名面容周正,氣質高貴的青年態度謙卑,微微低著頭。
“太子殿下莫要多禮,折煞了老夫。”
白衣老人閉著眼,并不動作。
太子也不說話,就那么保持著躬身的樣子。
也許是一刻鐘,也許是一個時辰。
白衣老人無奈地長嘆一聲:“你,回去吧,老夫有數了。”
太子聞言大喜,一躬到底,深情地喊了一聲老師。先前不喊,是不想挾恩以持,現在卻是情難自禁。
“你父皇可曾清醒?”
太子離去前,白衣老人突然問道。
“回稟老師,父皇進入武仙之墓后,五氣孕紫極,現已煉化了三極,相信至多數年時間,便可功德圓滿。”
此話若是傳到外界,必將掀起滔天巨浪,都說當今圣上久病不醫,命不久矣,原來卻是在暗奪造化。
等到太子走后,白衣老人的眼神變得很復雜。
他想起了當年桂樹之下,自己與那人飲酒作樂的場面,一晃眼,他身旁的幼童都那么大了,懂事了,卻也不再單純……
閉上眼又睜開,白衣老人對著虛空道:“將馮太極叫來。”
禁衛營大帳之內。
飛馬王朝的幾位名將赫然在列,包括臉色陰沉的申屠絕。
“三日之后,將會有一場血戰,屆時我等需率領人馬,遠程放箭,協助金衣衛共同鏟除禍患……”
一位長須將軍給幾人分派任務,具體到兵力的部署,出手的時機,暗號的傳遞等等。
“葉將軍,究竟發生了何事?”
有人忍不住問道。
最近城中的局勢格外緊張,偏偏所有人都不知道為何緊張。而此次突然召集他們,還下令兵圍,更是令他們滿頭霧水。
“不該問的不要問,只需服從命令即可……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葉將軍搖搖頭。
申屠絕沒有在意幾人的話,只是紅著眼睛。
每每想起出宮之后,他前往醉春風,準備得到梅君怡,卻被人一腳踢飛的場面,便有股殺人的沖動。
他要殺個痛快!
至于失蹤的梅君怡,還有那個踢飛他的人,他一定要找到,用盡一切手段折辱他們!
晉王府。
“少家主,大亂將至,這是削弱飛馬王朝的絕佳機會,屬下懇請出戰,為藤木家族拿下第一戰!”
大久保腰配武士刀,一臉激動地跪在晉王面前。
晉王以手指敲擊著木桌,凝聲道:“本王調查過,此次涉及的勢力,高手個個來頭驚人,這將是一場血戰,卷入其中恐有生命之虞,大久保還是不要冒險。”
“為戰而亡是武士的榮耀,請少家主準許!”
大久保堅持,表情狂熱。
“這……唉,你是我藤木家族最忠心的武士,萬萬當心啊。”
等到大久保斗志昂揚地離開,晉王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而轉過身的大久保,同樣面帶詭譎笑意。
代王府。
一名身材健壯的男子從暗室中走了出來。
“你還是來了,本王救不了歸家,你若趟這趟渾水,也會把自己搭進去。”
代王轉過身,一臉沉痛。
“歸南雁謝過殿下,只是父母弟妹身陷囹圄,為人子,為人兄,豈能袖手旁觀?世事路走一遭,哈哈哈,至不濟同下黃泉罷了。”
滿臉胡須的青年豪氣激昂,大有視死如歸的氣概。
富貴莊園。
莊園人如其名,處處透著富貴的味道。亭廊相錯,閣樓密布,一片曲水流觴之后的青色竹林中,石小樂靜靜盤坐,周身彌漫著似發未發的劍氣。
劍氣漸漸強勁,咻的一聲!
方圓十米的竹子表面,無聲無息多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孔,孔內劍氣凝而不散,片刻后,青竹碎成一地。
“我的石堂主,給條活路行不行,你的進步那么快,讓我們這些老東西怎么活?”
氣急敗壞的聲音中,肥頭大耳的韓嚴法走了過來,一臉的匪夷所思。
殘留的劍氣,分明帶著強烈的心劍之力,比起初遇之時,對方的境界明顯更高了。可這才多久?
再這么下去,他真懷疑十年之內,石小樂就能追上自己,躋身蓋世高手之林。
笑了笑,石小樂站起:“什么時候了?”
“明天就是問斬之時,我的石堂主,為了你的安全,老韓可是費盡了千辛萬苦,游說了三天三夜,才讓教主同意派出人手協助你,你怎么報答我啊?”
“教主不是說,她本來就準備出手嗎?”
韓嚴法氣得手指哆嗦,不由恨恨罵了一句。
石小樂則望向了午門方向,在那里,好像有一團血云正在誕生,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