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這間屋子里不但有長州薩摩兩藩二十多個武士,還有人斬之稱的中村半次郎。
張恒手中只有一把肋差,就算他的刀法再好,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此外張恒也考慮過挾持人質的可能,在這其中價值最高的無疑是長州藩的領袖,倒幕派一方的重要人物高杉晉作,雖然他看起來已經沒有幾天好活,但是張恒只要能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就能讓一屋子的人都不敢妄動。
不過高杉晉作身邊和他形影不離的中村半次郎顯然就是為了應對這種情況而存在的,中村半次郎坐在那里,雖然一語不發就像塊兒石頭一樣,但是張恒能感覺到他的注意力一直沒有離開過自己的身上。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一屋子人里只有張恒和加布里埃爾不屬于倒幕派的“自己人”,而和帶刀的張恒相比,法國商人看起來又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就算白癡也能看出誰是威脅來。
當然,張恒的刀很快,比絕大多數人以為的都要快。
如果張恒現在突然暴起對高杉晉作出手,中村半次郎未必能護下高杉晉作,但是張恒的目標不是干掉高杉晉作,他要是真的一刀砍了高杉晉作,那才是真的捅了馬蜂窩了,這一屋子的人都不會放過他。
一對一張恒誰也不怕,然而在這么個狹小的空間里,如果被這么多人一擁而上,局面無疑會變得非常兇險。
既然高杉晉作要挾不成,那張恒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試著用自己身邊的法國商人做擋箭牌,倒幕派無疑不希望加布里埃爾死在這里,外交上的麻煩先不談,最重要的是加布里埃爾一死就沒人幫他們運武器和人馬進京都了。
但是另一方面,他們也需要考慮如果放張恒活著離開,而導致高杉晉作還活著的消息傳出去所帶來的麻煩。
德川慶喜知道這個消息后必然會猜到是倒幕派準備對付他這個幕府將軍了,他就算再傻也肯定不會再跑到京都來以身犯險,另外見回組和新選組中負責暗殺的浪人們大概率也會蠢蠢欲動,池田屋事件難保不會重演。
張恒從來不是一個習慣將自己的性命交給別人來做決斷的人呢。
如果倒幕派的這些武士選擇拼著賠上加布里埃爾一條命也要留下他,張恒也不會很意外。
畢竟負責運輸的人雖然難找,但損失一個合作者,總比整個計劃都曝露要讓人好接受一點。
因此張恒已經打定主意,無論如何,先退到屋外開闊的地方去,這樣不管接下來是戰是逃,他能掌握主動,于是當交易談到一半,雙方將大的框架敲定下來,準備就細節進一步完善的時候張恒開口,表示他需要方便一下。
高杉晉作點頭同意,還笑著跟他開玩笑說外面天黑,讓他小心不要失足掉進茅廁里。
除了中村半次郎那張萬年不變的國字臉,其他人聞言都露出了笑容,氣氛看起來一片融洽,法國商人還拍著張恒的肩膀對他今晚的服務表示滿意,說回去后要再給他加工資,只有竹內一個人還在角落獨酌,不知在想些什么。
張恒起身,推開障子門,走到了屋外,當障子門在他的身后閉合,張恒卻是又在庭院中看到了之前攔路的那個侍女。
她提著燈籠站在黑暗里,就像是個幽靈一樣,望著張恒道,“茅房在另一邊。”
“謝謝,但我想先出去透口氣。”張恒道。
侍女聞言卻是無動于衷,只是用沒有任何感情的語氣又重復了一遍,“茅房在另一邊,如果客人您突然不想方便,還請回到屋里去,四月天寒,小心著涼。”
張恒就像沒有聽到她的警告一樣,笑了笑,伸腳踩在了庭院的土地上。
侍女嘆了口氣,那張冷清的面龐上終究還是掠過了一抹復雜的神色,“您恐怕不清楚這一步的意義。”
“不,我只是第一次聽說只讓進不讓出的茶屋。”張恒一邊說著一邊走向侍女。
“這實在是……太讓人遺憾了。”侍女搖頭,一雙纖細的小手握在了刀柄上,隨后望著張恒的眼睛正色道,“職責所在,還請見諒。”
她的話音剛落,一道凌厲的刀風就向著張恒的后頸上襲來。
這是屬于刺客的夜之刀法,無聲無息,就像死亡本身,或許還混入了來自甲斐的忍術,讓人防不勝防。
他手中的刀鋒眼見就要觸到張恒的脖子,但是下一刻一把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肋差卻是先一步捅穿了他的下巴,之后一路不停,刀鋒從他的頭頂冒出,還帶著斑駁的血跡,也讓他眼中的驚懼定格。
這把由千代父母贈送的肋差果然是把好刀,鋒利程度即便比起一些名刀也不遑多讓了。
隨后偷襲者臉上的面紗滑落,張恒認出了他,或者該稱之為她更合適。
竟然是之前在屋里跳舞的一名藝伎。
這里果然是倒幕派在京都的一個秘密據點,而那些看起來柔情萬種的藝伎也和眼前的侍女一樣都是倒幕派培養的死士。
“這下麻煩了。”張恒也嘆了口氣。
右吉茶屋的面積不小,里面的藝伎和小侍人數也不少,如果都是倒幕派的死士,那今天晚上張恒可有的熱鬧了,但是現在再轉身回去也不可能了,屋里面的武士同樣也不少,而且還有個人斬中村半次郎,相比之下外面好歹足夠開闊,方便他施展身法。
目睹同伴慘死在眼前提著燈籠的侍女卻是無動于衷,或許是為了報答張恒之前救下了自裁的她,她并沒有立刻拔刀沖過來,而是就這么站在原地,靜靜等著張恒抓起了之前插在院子里的那把打刀。
“久聞祇園大名,第一次來,沒想到這里竟然還需要客人自己殺出去,差評。”張恒一邊說著一邊拔出了打刀,“既然如此,想死的都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