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抵消中毒,我們陸續抽出了一些控制棒,讓反應堆的功率上升,穩定在了200兆瓦。”
“幾根?”
“什么?”
“你們究竟抽出了幾根控制棒?”貝索諾娃追問道。
“我記不太清楚了,具體的操作是托普圖諾夫完成的,”阿基莫夫咽了口口水,他整個人看起來很緊張,呼吸急促,就像是要溺水了一樣。
貝索諾娃不得不找來了一包煙,抽出一根給他點上,阿基莫夫抽了一口,開始不停的咳嗽,夾著香煙的手也一直在顫抖。不過半分鐘后他又狠狠吸了兩口,情緒這才穩定了一些。
“28根,最后反應堆中還剩下28根控制棒,這是安全手冊所規定的底線,在燃料燃燒過程中,堆芯需要至少28到30根控制棒保持插入狀態,我們遵循安全手冊進行操作,所以,堆芯那會兒應該還有28根控制棒。”
“好,那接下來,讓我們聊聊那場爆炸吧。”
“呃,好的。”阿基莫夫點頭道,他的眼睛看起來有些呆滯,但還是強迫自己再次回憶起當時的情況,“1點23分的時候,托普圖諾夫最先注意到了反應堆功率的提升,他跟我說出現了能量浪涌,這意味著反應堆內的核裂變反應變得很激烈,于是按照安全規定,我按下了5級緊急功率降低按鈕,讓之前被抽出的所有控制棒重新插入堆芯。
“能簡單介紹下控制棒的作用原理來給葉夫列姆醫生聽嗎?”
“當然,控制棒是用來終止裂變反應的,由硼構成,可以硼徹底吸收固定中子,我們通過調節反應堆中控制棒的數量就可以來調節反應堆的功率。我按下的5級緊急功率降低按鈕會讓211根控制棒全部重新插回堆芯,從而將反應堆的功率迅速降低。”
阿基莫夫的神態有些忐忑,他說到這里頓了頓,抬頭望向貝索諾娃,“您為什么要問這個,反應堆并沒有損壞,炸掉的只是水箱而已,我們做了所有能做的一切來向反應堆繼續供水,為此我和我的同伴還遭受了不小的輻射,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在為自己邀功,這是我們該做的事情,我只是想,我只是……我,我……”
“冷靜點,阿基莫夫同志,”
眼見值班工長整張臉都憋紅了,開始語無倫次,貝索諾娃連忙也出言安慰對方,“會沒事的,火勢已經控制住了,我們只是例行公事的檢查一下,給上面打個報告,討論下修復方案,要不了多久你和你的同事就又可以回去上班了,所以你沒必要緊張,吸兩口煙,緩緩吐氣,對的,沒錯……就是這樣,好了,現在你可以走了,我們的談話已經結束了,感謝你的配合,阿基莫夫同志。”
“謝謝,謝謝你們。”阿基莫夫看起來松了口氣,從凳子上站起來,拖著千瘡百孔的身體步履蹣跚的離開了更衣室。
隨后玩家又花了大概一刻鐘,和當晚的操作員托普圖諾夫也聊了聊,他非常的年輕,只有26歲,看起來完全被嚇壞了,幾乎是全程哭著完成談話的。
而他所敘述的內容和阿基莫夫所說的也基本吻合,托普圖諾夫一再發誓所有的操作都遵循著安全手冊。而在說到和佳特洛夫有關的部分,看得出托普圖諾夫明顯有些畏懼副總工程師,基本上都是含糊帶過。
當張恒四人離開醫院已經是上午十點半左右了,他們開著那輛從dw辦公室‘借來’的伏爾加重新和另外四人匯合,將這趟醫院之行的結果也分享給了他們。
老鼠瞪大了眼睛,“他們是瞎了嗎,都到了這種時候了還說什么水箱爆炸?他們可都是核電站的專家啊,怎么能無恥到這個份兒上呢?”
“人在面對無法解決的困難和難以承擔的責任時是會欺騙自己的,就像很多肇事逃逸的人,他們明知道這么做的后果很嚴重,但是依舊抱著僥幸心理,去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切爾諾貝利的這些人也是一樣的。”張恒淡淡道,在談話的時候他能清晰的察覺到三人心中不同程度的糾結。
尤其是其中最年輕的托普圖諾夫,這個年輕人無時無刻不在煎熬之中,盡管他們都口口聲聲個說著爆炸的是水箱,反應堆安然無恙,因為只有這樣的答案才能讓他們好受一點,不用為未來需要付出的代價而恐懼,但在他們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一個來自科學和理性的微弱聲音,一直在不斷在提醒著他們真正的真相,那個他們拒絕去相信的殘酷現實。
醫生也開口補充道,“還有就是不要忘記我們現在對于核事故危險性的認識幾乎全部都來自于這次切爾諾貝利事件,在這之前人們根本無法想象到核電站會發生這么嚴重的事故,這些人中大部分都不相信堆芯會發生爆炸,即便石墨塊兒已經落的到處都是。”
“這絕對是場不折不扣的災難,我們剛才從學校門口經過,還看到了一群背著書包上學的孩子,他們還在路邊買吃的。”
維修工遞給了張恒等人每人一包餅干和一瓶礦泉水做早餐,他們現在都已經不敢再在外面用餐了,也不敢吃任何新鮮的食材,只有被包裝袋隔絕的膨化食品能稍微帶給他們一些安全感,雖然味道不怎么樣,但在這種時候大家也不會再挑三揀四了。
張恒和醫生都強忍著胃部的不適吃完了餅干,但椰子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她倒是把那瓶水給喝完了,因為之前吐得太多,她現在整個人都有些缺水,急需補充一些水分。
而奎爺并不關心鎮上五萬居民的死活,是否會遭受輻射,她皺了皺眉頭,“所以,你們問了醫院的三人,并沒有出發任務完成提示,那接下來我們就要去找名單后面的人了,是誰來著?”
“總工程師福明,還有廠長布留哈諾夫。”醫生道,“根據副總工程師佳特洛夫的說法,他在離開的時候福明和布留哈諾夫都已經到達了核電站一號行政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