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皇甫嵩臉色立變,左右李嚴等部將,也是神色為之一變。
“蘇車騎,適才我軍精神士氣尚在之時,你不發動進攻,眼下將士們空站了幾個時辰,精神斗志皆已消沉時,你卻又要攻城,你在開玩笑嗎?”
皇甫嵩立刻反對道。
蘇哲回頭正色看向皇甫嵩,反問道“皇甫將軍,你覺的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皇甫嵩一怔,瞪大眼睛看著蘇哲,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么。
李嚴等部將們,雖然也覺著蘇哲這道命令,頗有些不妥,但見皇甫嵩都被嗆了回來,自然不敢再說什么。
當下諸將只得領命,硬著頭皮各自執行。
咚咚咚
戰鼓聲震天而起,響徹云宵。
蘇軍將士沉寂的斗志,終于被鼓聲喚醒,眾將士們強打起精神,開始向敵城浩浩蕩蕩推進。
大大小小軍陣逼近敵城,原以為會遭到密集的箭矢攻擊,但出人意料的卻是,城頭上,竟然沒有一支利箭射下。
蘇軍將士們是又喜又疑,也管不了許多,趁此機會,搭建壕橋,順利的越過護城壕,數百張云梯架在了城墻上。
李嚴甘寧一聲令下,數以千計的將士們,在戰鼓聲的激勵之下,開始沿著云梯,向著城頭奮勇爬去。
更令他們驚喜無比的事發生了。
城頭上,竟然沒有落下根檑木,沒有扔下一塊飛石,荊州守軍們好似都變成了死人,根本沒有任何阻擊。
蘇軍將士們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兵不血刃的爬上了城頭,將“蘇”字的將旗,高高的插在了襄陽城頭。
當將士們爬上城頭之時,他們才驚奇的發現,北門一線早已人去樓空,只不過是插了許多面旗幟,虛張聲勢而已。
“怎么回事?劉表那廝,竟然棄城而逃,不戰而退了?他這是為什么?”
站在城頭的李嚴和甘寧二將,彼此對視一眼,二人回頭望著城外蘇哲所在方向,臉上涌滿了驚奇不解。
城外。
城門大開,吊橋放下,蘇軍士卒兵不血刃,從容的涌入了襄陽城中。
皇甫嵩站在吊橋上,看著洞開的襄陽北門,整個人也陷入了驚異之中,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襄陽城,竟然不戰而下。
“義真老將軍,怎么不入城呢?”身后響起了蘇哲的聲音。
皇甫嵩驀然驚醒,回頭看去,卻見蘇哲正策馬徐徐而來,一臉的輕松閑淡,仿佛攻下襄陽在他意料之中,根本就沒有半分驚奇。
“蘇車騎,這……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甫嵩一臉驚疑的問道。
蘇哲淡淡笑道“我不是說過了嘛,現在正在攻城的好時機,看吧,被我說中了。”
皇甫嵩就急了,忙道“我說蘇車騎,你就別賣關子了,你到底使了什么妙計?”
胃口也吊夠了,蘇哲也就沒必要再故弄玄虛,遂將他如何安排魏延,扮作是原先荊州的逃卒,混在那幾千號離營的士卒當中,從容的混入襄陽城,配合城外的胡車兒,趁著敵軍主力盡被吸引至北門的時候,里應外合襲破東門。
真相大白,皇甫嵩眼中疑云盡散,頓時是恍然大悟。
“難道說,你當日放走那些整編降卒,根本目的并非是收取人心,而是給魏延制造機會,好讓他混入襄陽城中?”皇甫嵩一臉吃驚的問道。
蘇哲微微點頭,嘆道“人心這玩意兒,虛無縹緲,跟實打實的兵馬比起來,我還是寧愿要兵馬,若非是萬不得已,我豈會舍得把幾千辛苦得來的兵馬拱手送給劉表,這天下哪有這么便宜他的事。”
皇甫嵩徹底醒悟,已不該說什么,只驚嘆的目光打量著蘇哲,心中嘖嘖稱奇。
半晌后,皇甫嵩向他豎起了拇指,慨嘆道“蘇車騎,你真是讓老夫再一次大開眼界了,不愧是軍師盟評出的九奇之首,果然是名符其實。”
蘇哲呵呵一笑,自嘲道“什么九奇之首,只是虛名而已,天下智謀之士不計其數,很多人都還沒有顯山露水,這一個‘首’字,我可不敢當。”
他雖然是謙遜,但舉手投足之間,卻渾身彌漫著一股與生俱來般的自信。
“這個臥龍,當真是非同一般,皇后娘娘能夠選中寒門出身的他來倚重,當真是慧眼識英,只是此人智計太過詭絕,將來也不知是福是禍啊……”
皇甫嵩暗暗尋思,看向蘇哲的眼神,變的復雜起來,既有贊嘆,也有幾分不易覺察的忌憚。
蘇哲卻已欣然道“城門已破,我料那劉表必會卷鋪蓋滾蛋,逃往江陵,咱們也別閑著了,趕緊會合諸軍南追吧,能追上滅了劉表最好,再不濟,也要盡可能的重創他。”
皇甫嵩思緒回來,一身豪情油然而起,手中大槍一提,豪然道“蘇車騎言之有理,劉表敢不敬奉天子,不殺到他心驚膽戰,焉能彰顯朝廷的威儀。”
說罷,皇甫嵩挺槍躍馬,殺入了城中。
蘇哲一笑,也徐徐策馬入城,登上北門,站在城頭上,俯視著襄陽城。
城中硝煙四起,塵霧滾滾,殺聲震碎天地,他的步騎將士們,正浴血狂殺,追輾著敗潰的敵軍。
襄陽城,這座荊州州治,天下名城,坐控江漢的重鎮,終于被他踏在腳下了。
回想在半年之前,他還只是一個籍籍無名,被人輕視的寒門之士,被迫得向劉表,向蔡瑁,向黃祖,向蔡瑁這樣的豪門權貴低頭。
而如今,他卻把這些輕視他的人,一個個殺到大敗,殺到落荒而逃,連他們的巢穴襄陽,也被迫拱手讓出。
把那些曾經輕視自己的人,踢翻在地,這世上,還有什么比這更痛快的呢。
“劉表的驚魂落魄才剛剛開始,好戲還在后頭呢……”蘇哲臉上揚起一抹諷刺的冷笑。
身后,那面“蘇”字大旗,在風光耀眼飛舞。
襄陽城南,劉表和他的數千敗兵,正護著一眾家眷,一路望風南逃。
從襄陽到江陵,將近六七百里的路程,劉表連停下來歇一下的勇氣都沒有,沒明沒夜的狂奔。
這一戰,他是徹底的被蘇哲打怕了,只想著盡快逃往江陵。
兩日后,當陽長坂坡。
一連逃了數天,所有人都疲憊不堪,劉表也是筋疲力盡,不得不下令停下逃跑的腳步,暫時休息。
劉表坐在樹下,連著灌了一大囊酒,粗喘的氣息方才勉強有所平伏。
“我劉景升,堂堂一州之牧,漢室宗親,沒想到啊,竟然會淪落到這般地步,實在是悲哀啊……”
劉表遙望著北面方向,感慨嘆息,一副萎靡的表情。
左右文武將士們,一個個也皆唉聲嘆氣,情緒黯然低落。
這時,蒯良卻道“主公莫要太過神傷,襄陽雖然失陷了,但大半個荊州還在我們手中,只要我們能順利退往江陵,假以時日恢復元氣之后,再舉兵北上,收復襄陽,討滅蘇賊也不是沒有機會。”
“是啊主公,眼下荊南叛亂已平,我們已無后顧之憂,今后就可以集中精力來對付那蘇賊,我相信用不了半年,我們就能殺回襄陽去。”蒯越也跟著勸慰道。
劉表的情緒方才好轉幾分,便打起精神,騰的站了起來,“你們說的對,不過是丟了一座襄陽城而已,本府還有江陵,還有夏口,還人荊南四郡,早晚必卷土重來,向那蘇賊報仇雪恨。”
當下劉表便翻身上馬,叫將士們繼續趕路。
一眾殘兵敗將,再次踏上南逃之路,走了不到一個多時辰,前方已到了長坂坡的盡頭,前方出現一條河流,水上架有一座木橋。
劉表仿佛看到了希望,馬鞭遙指木橋,欣然道“爾等都打起精神來,再往前過了河,把木橋拆毀,就能阻擋蘇賊的追兵,我們就高枕無憂了。”
眾人精神大振,強打起精神,不顧一切的向著木橋狂奔。
翻過一道小小土丘,前方河與橋盡收眼底。
所有人卻倒抽一口涼氣。
劉表變色,蒯家兄弟變色,文聘也神色驚變。
前方木橋的那一邊,五千兵馬列陣于橋頭,封住了他們南去的道路。
“蘇賊竟然在這里布下了伏兵!這……這……這真是天亡我也……”
劉表轉眼間驚到膽肝俱裂,仰天悲憤的大叫起來。
身后那一眾殘兵敗將,更是驚恐萬分,轉眼間亂成一鍋粥。
后面有蘇哲的大軍在追擊,前邊又有伏兵堵路,他們等于是被堵在了河岸邊,全軍覆滅幾乎已成定局,能不恐惶才怪。
這時,蒯越卻最先冷靜下來,安慰道“主公莫慌,此地距離襄陽有三四百里之遠,那蘇賊縱然有通天本事,又豈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埋伏了一路兵馬在這里。”
“那……那這隊兵馬是從何而來?”劉表情緒稍稍平伏。
蒯越沉吟了片刻,便道“事先收到消息,蔡瑁已率長沙兵北上來援,說不定這支兵馬,正是蔡瑁所部。”
“當真?”劉表眼眸中看到了希望,卻又不敢確信。
蒯越便自信道“我猜想這支兵馬,多半必是蔡瑁所部,主公且在此等候片刻,我親自去確認一下。”
說罷,蒯越便帶著數騎人馬,直奔木橋而去。
劉表只能駐馬原地,焦慮不安的等著蒯越的消息。
一刻鐘后,蒯越去而復返,身邊還跟著一位須發半白的老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