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眼,看得汪妙言心頭發寒。
江塵,他到底是什么人?
汪妙言心頭打鼓,帶著他往太子的書房走去。一個陌生男子突然出現在太子府中,又是這等空前緊張的時刻,府中親衛無不側目。
若不是因為汪妙言在太子面前的地位微妙,既是太子的女人、又是太子的幕僚,還掌管著消息網絡,江塵的出現一定會被阻止。
汪妙言在前面帶著路,如芒刺在背。江塵卻走得安然自然,如同在自家庭院中散步。
“殿下,屬下帶來一人,他說他有法子打破僵局。”汪妙言見禮。
太子霍然轉身,狹長的桃花眼里精光四射:“讓他進來。”
早朝在宣政殿上,他已經被逼入了絕路。多虧了關景煥帶頭力保,他才暫時保住了太子之位。
但他心頭明白,齊王也不是吃素的,不想逼父皇太緊才放了自己一馬。而眼下自己被禁足,齊王一定會趁機落井下石。
被廢,只是遲早的事情。
府外已被金吾衛嚴密看守起來,所有人的進出都受了限制。他想召關景煥入府議事,卻被告知皇上下令,不允他人入內。
太子府里,還有幾個幕僚。但議了這半日,也難以拿出一個章程來。
這時汪妙言帶來一個人,無疑是給了他最后一塊浮板。
江塵一撩袍子進門,微微一笑拱手道:“江塵,見過太子殿下。”
“是你?”太子目光一縮,問道:“你究竟是誰?”江塵在的祥隆班的時候,祥隆班名頭響亮,時常出入權貴府邸里唱堂會,太子當然見過他。
只是,很明顯,眼前的人絕非普通的戲子。
“你,是怎么進來的?”別忘了,此刻的太子府由金吾衛守衛。
江塵淡淡一笑,道:“說來話來,殿下可否允許草民落座,慢慢講來。”
太子打量了他片刻,忽地笑道:“好!妙言,沏茶上來,我們邊喝邊聊。”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太子有警惕,有期待。
汪妙言領命而去,片刻之后便端著一個黑漆描金海棠花托盤上來,將茶水、糕點一一放在兩人中間的案幾之上。
“殿下,我真名姓楊。”
“楊?”這可是前朝皇室的姓。
江塵微微頷首,道:“殿下想得沒錯,我的曾祖父,正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
“哦?”太子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顫,杯中起了一圈漣漪。“這么說來,你就是藏在暗中的那個人?”
刺殺慶隆帝的那個人。
“是。”江塵嘴角含笑。
太子眼里迸發出殺意,厲喝一聲:“來人,把這個賊子與我拿下!”
“是!”門外的親衛轟然應諾,閃身進來兩人,分別站在江塵兩側。刀尖上閃著凜冽寒光,對著江塵的脖頸。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汪妙言呆立在當場,臉色發白。
這是怎么回事?這個人,怎么會是前朝血脈。王爺啊,你可是害苦了我,事后太子追究起來,恐怕會要了我的命。
汪妙言在心頭暗暗叫苦,腦子飛速轉著,想著接下來的對策。
她被嚇得魂不附體,刀尖下的江塵卻好像沒事人一樣,好整以暇地品了一口茶,緩緩道:“殿下,草民的身份,對您來說真的就有這么重要嗎?”
太子瞇了瞇眼,身子緩緩朝后靠了靠,合掌輕擊了兩下,贊道:“好膽色!你們退下吧。”
親衛退了下去,江塵抬眼問道:“殿下,不知草民可通過了您的考驗?”
太子笑道:“這要看你的目的。”
“我的目的很簡單,”江塵緩緩道:“我想要他的命!”
“他是我父皇。你覺得,我會讓你如愿嗎?”
“你會的。”江塵道:“除非,你想束手就擒,等一個被廢的旨意,等著被圈禁,等著新皇登基后被斬殺。”
他說出一句話,太子的目光就變得幽深一分。江塵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太子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也是在太子府里,人人心頭都隱約明白的一個事實。只是怕觸怒他,無人敢在他面前講出來罷了。
太子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但他的態度,已經說明了心中真實所想。
江塵從袖子里拿出一個青色瓷瓶,放在案幾上,道:“這里面的毒,可溶于水,可附著到衣物、奏章之上,沾者必死。”
室內的空氣凝滯起來,汪妙言腦子里一團亂麻。
這是什么?
這個人膽大包天,在攛掇著太子弒君弒父?
她從來就沒想過,會卷入這樣一個驚天的陰謀之中。她還活著,然而她覺得她的一只腳已經踏入了地府。
太子的兩眼緊緊地盯著那個青色瓷瓶,面上的神情陰晴不定。
半晌后,他才霍然抬頭:“我怎么知道,這不是在為你做嫁衣?你既然是前朝血脈,恐怕日思夜想都在想要奪回楊家的江山吧。”
“殿下英明,草民自問處于殿下的境地,不會如此冷靜。”江塵不著痕跡地拍了太子一記馬屁,笑道:“草民只問殿下一句,您覺得楊家還有這個機會嗎?”
“不能!”太子斷然道:“高芒立國已兩朝,文成武功四海升平,人心思安。縱然有心向你楊家的老臣,也是極少數,無法與天下大勢對抗。”
江塵攤攤手,道:“殿下既然看得如此清楚,還有什么可擔心的?我連殺死皇帝都做不到,都要來請殿下幫忙,就算奪回了帝位,也坐不穩。”
“那你為何要做?”太子的眼里射出寒芒,冷聲問道:“冒如此大風險,為了什么?”
“哈哈!”
江塵哂笑兩聲,傲然道:“我既然身負先祖血脈,就有責任替先祖報仇。你的父皇,當年在亂軍之中射死了我的祖父。”
“此等血仇,安能不報?”
“如此說來,我與你也有仇。”太子道。
江塵搖了搖頭,嘆道:“你是仇人的兒子,我自然恨不得除之以后快。我能做到,我就不會來找你。”
“被驍騎衛追捕的滋味,不好受吧?”太子笑了起來。
“所以,就算了吧!”江塵道:“我只要他的命,至于是誰做皇帝,我不在乎。”
“我做了皇帝,也會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