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吊機的主鉤上掛靠的鐵索與曙光號另一邊的海上列車車身鏈接。
甲板上隱約有呼喝聲傳下來,估計是上面的人在確認鏈接情況,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下邊可是有幾千民眾看著呢,德明翰的新聞社來了超過八成,剩下的盡是些注重八卦娛樂的小報。
要是在這里出了事,政府的懲罰是一回事,民眾的憤怒與輿論絕對能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響亮的汽笛聲再次回蕩在廣場之上,鎖鏈牽引之下,海上列車的車身終于從曙光號的另一邊緩緩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近10米長的車身,頭端類似于唐納德來德明翰時乘坐火車的車頭,但上方沒有常見的蒸汽噴口,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大型的探照燈,最前方還有以白色字體寫出的1918,也就是今年的年份。
并非像是火車一樣的車廂式,前面的車頭只占據了整個車身的五分之一左右,唐納德在外邊能透過窗戶看到里面有著不少操控儀器,應該是類似于控制室一樣的存在。
后面的車身以棕色與紅色為主體色彩,一外一內,除去每隔一段距離都有外掛的鯨油燈之外并沒有特殊構造,倒是車廂里面的東西有些意思,通過窗戶能看到其中的作為都是紅色的絨墊長椅,一排除了過道,左右似乎也就各兩張椅子。
這么長的車身,其實能夠搭載的客人并不多,而對于這一事實,唐納德并不覺得奇怪。
之前就說過,海上列車在王雀區的試運行更多的還是一個形式上的東西,與其說它會被當作交通工具去使用,倒不如說其實就是一個觀光游覽車的作用。
難道指望那些到王雀區購物的人跟沙丁魚似的在車廂里擠成一團嗎?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在許多上流人士眼中,跟一些平民擠在同一截車廂里都是無法接受的,哪怕是一同坐著。
這種地位上的“平等”在他們看來就是侮辱。
世道如此,哪怕有些人不甘,卻有更多的人默認。
唐納德甚至懷疑海上列車開始運行后會不會出現高價車票的情況,讓那些普通民眾知難而退。
或許只有等到塔林區或是夏林區開始建設海上列車之后這種情況才會得到改觀。
當然,不論是現在的不平等抑或是將來的不平等。
這都不妨礙民眾們為這海上列車的出現而歡呼,等它成功在軌道上停放妥當,又是如雷鳴般的掌聲。
市長在人群的中央,他大聲的發表著演講,時而拍拍身邊一個年輕男子的肩膀,他是內定的海上列車的司機,今天雖然不用登上列車,但也快了,到了試運行的日子,想必還會有一番熱鬧。
聽旁邊的人談論,那年輕人好像是市長的一個遠方表親的表親.....
唐納德按著海岸邊的欄桿,打量著那邊的人群,市長在介紹完年輕人之后,似乎又說了些其它的內容.
關于海上列車的技術開發,關于未來這方面的運營控制等等。
對于其中提到的一些名詞,稱號,唐納德是聽不懂的,但他看到了一些人臉上的愉悅,一些人臉上的陰郁,還有一些人臉上的壓抑,甚至是......焦急?
“這是什么表情?”
轉過身靠著圍欄,仔細打量著人群當中情緒最為激動的那人,他原本是站在距離市長最近地方的人,結果有人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便往后撤了下去,隨即似乎是為了什么事情大發雷霆。
最后更是連這典禮都顧不上,直接離場。
市長還在上面演講呢!
普通民眾想走自然沒問題,但你這么一個大人物在這種時候立場問題可就大了,要知道其它的人哪怕心里跟吃了屎一樣難受,他們都還堅持在原地待著。
在大庭廣眾下給市長臉色看?
這可不是好想法。
“走吧,該看的都看了,換個地方逛逛?”
曙光號和海上列車都看見了,蘇珊娜是個跳脫的性子,心思開始飄向王雀島上的其它地方。
其他幾人卻也沒有反對的,他們對于市長的演講同樣不感興趣,于是一群人便直接離開了海岸。
緊接著在王雀島游蕩了一整個下午,吃完晚飯才慢悠悠的返回別墅。
唐納德收拾了一下就準備去書房制作兩張銘文卷軸保持手感,明天在開始正式的進行銘文卷軸制作,結果剛坐下就被蘇珊娜在外邊的聲音又給叫了起來。
“你們快來看,慶典出事了!”
蘇珊娜的聲音即使是在樓上都聽的清楚,唐納德認為應該是屋子比較大,產生的回音。
放下毛筆,收起卷軸下樓,大廳的桌子邊上已經坐了幾個人,博格洛也在,只有霍恩·雪萊還躺在房間里。
“出什么事了,不會是海上列車今天剛裝好就掉海里了吧?真要是這樣,那可就是今年政府鬧出的最大笑話,還是能被下邊的人戳上好幾年脊梁骨的程度。”
彭斯不無幸災樂禍的說道,他是平民出身,對那些官老爺從來都是看不上的,連帶著政府的形象在他眼里也不算太好。
之前的慶典上唐納德就注意到從頭到尾彭斯連一次象征性的鼓掌都沒有。
“不是海上列車......有關于海上列車,但不是因為它倒了,而是因為市長在演講中宣布的事情,整個海上列車項目還有即將提上日程的飛空艇項目,都會由政府全權掌控!”
蘇珊娜將報紙上的一段內容以簡略的方式說了出來,唐納德挑了挑眉,這可不是小事,他隱約記得自己曾經自庫克教授的辦公室里看過這方面的報紙,飛空艇的產業包含的利潤可是爭了許久,沒想到以這種方式獲得了確認。
“政府贏了那些商會?”
博格洛的問題一向精辟,向他這個年紀的人,相較于外邊的花花世界,總是更加關注一些社會事件。
“當然沒有,飛空艇產業可以說是德明翰未來幾年內最有前途的產業,這么多的商會,公司,財團從鯨島上的技術革新就開始關注,做了不知道多少準備,結果政府連一個競標的機會都沒給他們就要全盤吞下去,他們要是能忍的下這口氣那才稀奇,你看這版面上的報道,幾乎是自市長演講完畢不到兩小時,德明翰的新聞社立刻就找到了幾家大財團的理事,詢問這方面的情況,這些理事提到的措辭,‘難以置信’,‘荒唐’,‘野蠻的掠奪行為’,‘對市場規則的破壞’,這其中我是一個好詞都沒找到,看著吧,接下來一段時間有的鬧咯。”
如果報紙上報道的內容沒錯,那么這就是政府計劃好的一次先斬后奏的行動。
先對社會各界發出宣告,飛空艇產業由他們掌控,只要這股風潮成型,民眾認為政府有資本也有能力肩負起飛空艇這個關乎德明翰未來發展以及蘊含著巨大經濟效益的項目,商會們難道還能派人沖進政府大樓去掀了市長的桌子?
商界自然不會在明面上跟德明翰政府打對臺,但既然一些管事敢于對新聞社的人說這種話,那就證明德明翰政府的這個行為已經觸及了底線。
別忘了,在德明翰的財團可不僅僅只是那些本地小財團,其中存在即便是在整個萊恩帝國都相當有名望的財團,如今眼見最大的一塊蛋糕就要被吞下,這些富豪可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不過說實話這件事跟我們也沒關系,反正我們又不做生意,到時候有飛空艇坐不就行了?”
彭斯倒是個看得開的人。
“不,這跟我們有關系......至少跟異調局有關系,德明翰可有不少財團有自己手下的異徒團隊,他們平常的工作是出海登島探險,真到了這種時候,在海外搏殺出來的戰斗經驗用到暗殺,綁架,恐嚇方面同樣得心應手!”
利益斗爭永遠都是最殘酷的斗爭,為了聽到金鎊落袋時的叮當作響,那些人可是什么都敢做的。
“事實上我感覺某種爭斗似乎已經開始了,你們看這報紙的背面,塔特家族的長女在慶典中失蹤了......就是我們在餐廳遇見的瑪蒂爾·塔特。”
斯特芬妮將桌面上的報紙翻了過來,上面除了大段文字外就是兩個人的頭像,一個是瑪蒂爾·塔特,還有一個就是唐納德之前在市長演講時看見的大發雷霆并且當場離去的人。
報紙上提到瑪蒂爾·塔特本該出席典禮,但現場并未發現她的身影,有新聞社記者拍攝到了她的父親,現任塔特家族的家主,韋斯利·塔特發怒的場景......
莊園區的某棟別墅之內,韋斯利·塔特靠坐在鎏金的椅子上,身前躬身站著一群全副武裝的人,其中不乏有異徒存在。
以手撐著蓋著臉頰,面部抽動的皮肉證明他的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靜。
“記住,不惜一切代價,找到我的女兒,誰要是敢松懈,他就是你們的榜樣。”
手指著地上的人彘,那是瑪蒂爾·塔特的侍從。
幾小時前,他還是個身體健全的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