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住了三天了,本就不寬裕的家,能省一點算一點。
“可是,醫生說你這手術雖然是小手術,但也需要好好養,別落下什么毛病了。”張華蓮不贊同,雖然家里窮,但是女兒的身體,在張華蓮的心里,是最重要的。
“媽,你都說我這身體要養了,我躺在這里養和回家養也是一樣的。”唐悅說服了張華蓮,又親自去找了醫生,說明了她家的情況,醫生便讓她出院了。
“小悅,你坐班車,我還有點事情,等下回去,到了村子里,你要是走不動,就到村口等我。”
汽車站前,為了省下五角錢的班車費,張華蓮撒了一個謊。
“媽,你是不是……”唐悅坐在車站上,突然就明白了媽媽張華蓮這哪是有什么事情,是想省下這坐班車的錢吧!
從縣上回鎮上,再從鎮上到村子里,好幾十里地呢!
就是走山路,一個人的話,更是荒無人煙的。
“小悅,你身子還沒完全恢復,你一個人坐車能行嗎?”張華蓮擔憂的看著她。
“嗯。”唐悅點頭,她低垂著頭,被張華蓮送到車上,聽著張華蓮那叮囑的話語,前世,她是怎么做的?
那時候,她責怪繼父唐正德不管她的死活,責怪媽媽張華蓮有什么事,為什么不陪著她一起回去。
她閉上眼睛,似乎還記得,那時候她沒看穿張華蓮的謊言,和張華蓮大吵了一架。
唐悅啊唐悅,枉你還是一個高中生呢!
可是,卻活的像個傻子一樣,活該你上輩子被吳新明幾句好聽的話,就害了自己一輩子。
一九八六年,回雙河鎮的路上還沒修,不是平整的水泥馬路,而是沆沆洼洼的泥土石子路,班車一顛一顛的,像是要將她整個身體里的器官都顛出來。
再加上暈車,唐悅到了鎮子上,就虛脫的和大病了一場一樣。
正因為這樣,上輩子,唐悅才和張華蓮吵嘴,若是她在,她就算受苦,也有人陪著,遞個水和紙巾什么的。
但重活一世,唐悅才覺得曾經的自己有多混蛋。
如果不是因為身體剛剛出院,不能走這么遠的路,她寧愿陪著媽媽一起走路回來。
等了三四個小時,都已經是下午四五點了,背靠著大樹乘涼的唐悅才看到張華蓮的身影。
當初,媽媽是怎么說的?
“我在前面下了車,在縣里耽擱了事情,讓你等了這么久。”張華蓮蹩腳的理由,當時的唐悅傻傻的就信了。
她完全沒注意到,從縣里到鎮上的班車,最晚一班,也要五點半才到鎮上。
而如今,五點沒到,哪來的班車?
唐悅的目光落在張華蓮那雙打了補丁的軍綠色解放鞋上,明顯因為走多了路,而沾上了很多泥巴,這天氣,才放晴一天,路上有些地上,還有泥巴坑。
“小悅,你等久了嗎?我在縣里耽擱了,來的這么晚。”張華蓮這理由很蹩腳,說完還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唐悅,生怕唐悅生氣了,她道:“小悅,你別生媽媽的氣,媽媽下次不會了。”
“媽。”唐悅吸了吸鼻子,將眼眶里的淚水逼退了回去,道:“媽,時間還早,我們再坐會,喝口水再走。”
媽媽走了這么長時間的路,若是現在回村子,肯定更累。
唐悅體貼的將水壺遞了上前道:“媽,喝點水。”
“好。”張華蓮是真的走累了,拿起水壺,仰頭喝了起來,她留了一大半給唐悅。
“媽,我坐這里喝水都喝飽了,你喝吧。”唐悅將水推了回去。
張華蓮是真的走的口干舌燥,也沒拒絕。
從雙河鎮到前進村,大約要走半個時辰的路,后世,馬路修好了,騎摩托車,也不過是十二三分鐘的距離。
唐家,在村子里半中央的位置,背面靠山,面前是大片的良田,再旁邊就是公路。
唐正德家,就在最邊上一家,四扇三間房子,老舊有些年頭了,純木頭做成的大梁和木板做的墻壁,屋頂蓋著青灰色的瓦片,再往房子的那邊,則是唐奶奶和唐家大伯唐正元的家。
“媽,你終于回來了,我餓了。”唐軍的聲音從院子里傳來。
“來了來了,我這就做飯去。”張華蓮一進屋,就鉆進了廚房。
唐悅站在院子門口,看著院子里正拿著柴刀削著竹箭的唐軍看著,她同母異父的弟弟。
“你就是不知好歹,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上輩子,唐軍因為她生病,吳家人也不管,唐軍和婆家理論,是唐軍站出來給她撐腰。
可后來呢?
唐悅甚至不敢回憶,后來,她責怪唐軍和婆家小姑子打了一架,從此,對唐軍更是沒有好臉色。
直到她死去,也不知道唐軍去了哪里。
“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我這劍是削著玩的。”唐軍寶貝似的將那竹劍藏了起來。
唐悅一怔,猛的想起以前唐軍不小心拿竹劍傷到她了,所以一看到唐軍玩竹劍,就朝著唐軍又吼又罵的。
“我不搶你的竹劍。”唐悅說著,揚起一個淺淺的笑容,目光溫柔和藹。
走了這么長時間的路,她的腳疼的歷害,傷口處,也在抱怨著她糟蹋了身子,之前怕媽媽擔心,唐悅一直忍著,回到她的屋子,她躺在那充滿著太陽氣息的被子上,眼眶里的淚,更是怎么都忍不住。
兩個前間,兩個后間,一個前間,是便宜爸爸和媽住的,另一個前間,本來是給唐軍住的,可是那時候她不懂事,硬是要和唐軍搶,所以,這明亮的前間,便有她一個,而唐軍的房間,就是她房間的后面,小小的窗子,哪怕是明媚陽光的六月天,依舊是暗沉沉的。
院子里,唐軍嘀咕著這唐悅今天不但笑了,還這么好說話了,以為她病剛好,沒力氣吵,他削竹劍的速度也就更快了,他削完之后,還打算出去玩一會呢。
天天黑了下來,唐正德才回來。
“爸,你可算回來了,你不回來,她不讓我吃飯。”唐軍的肚子都餓扁了,好不容易等到唐正德回來,他毫不猶豫的告了她一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