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幽靜的書房里。
精致的木匣中整齊地碼放著十只金元寶,在燈光的照耀下散發出令人心醉不已的光澤。
秦烽的眼神有些飄忽,在自己原本的世界,這至少意味著數十萬的財富。即便在濱海那樣的國際化大都市里,都相當于一套房子……的首付了。
當然,他得將這東西順利帶回去,然后尋找合適的渠道安全地脫手,換到現金后才可以考慮買房還是買車的問題。
“……如何?”
沙啞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說話的是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錦衣男子,模樣還算俊武,只是臉色顯得相當蒼白憔悴,雙眉緊鎖,充滿血絲的眼睛滿懷希冀地看著他。仿佛絕望的溺水人看著一根僅有的救命稻草。
沒錯,在節度使趙元謹的眼中,這位服飾奇異、口音陌生、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書房里的年輕男子,就是他目前唯一能夠指望的救命稻草了。
郡城的城墻之外,朝廷的數萬平叛大軍已經圍城多日。城中糧草幾近告罄,人心浮動,流言四起,破城怕是只在旦夕之間。
到了那時候,他這個自封的滄水節度使、義軍首領趙元謹,被滿門抄斬、株連九族,死無葬身之地就成了必然的結局,絕無任何幸免之理。
主動獻城投降?以求保全性命?
他麾下的官僚臣屬或許可以這樣干,沒準朝廷的主將心情好時,還可以大方地記上一筆功勞。但是換成趙元謹本人來的話,結果依舊不會有什么區別,最多死得痛快些、可以得個全尸吧。
沒辦法,他是義軍頭領,廟堂上掛了號的叛賊巨寇。誰都有可能不死,唯獨他必須得死!
因此,自知已無退路的趙元謹選擇了據城死守。憑著麾下不到一萬的人馬與朝廷大軍鏖戰多日,到現在已然瀕臨山窮水盡。
外無援軍,內無糧草。無解的困局逼得這位節度使大人幾度想要自盡,心底卻總是有一股不甘之氣,使得他繼續咬牙硬撐著,期待會有奇跡出現的那一刻。
然后,秦烽出現了。
當時趙元謹正在書房里苦思退敵良策,這個如幽靈般悄然浮現的年輕男子把他嚇得不輕,一度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秦烽其實已經是第二次穿梭時空,第一次時毫無心理準備,慌亂彷徨之際并未呆上多久就返回了自己原來的世界,也不曾驚動這里的任何人。第二次過來時,正值這位節度使大人在書房里長吁短嘆、愁眉苦臉。
短暫的驚懼之后,發現彼此勉強能聽懂對方的語言,一番交流對答之下,秦烽終于大致明白了這個世界的情形,也明白了趙元謹面臨著怎樣的危局。
如今的大齊皇朝連年天災,民不聊生,朝廷與官員貴族階層已經腐化到了極致。是以自從三年前開始,天下烽煙四起、戰禍連綿,流民義軍層出不窮,新一輪的群雄逐鹿、天命革鼎已然到來。
趙元謹就是眾多流民義軍中的一支。這個原本富戶出身,也曾考取過舉人的家伙,眼見朝廷氣數將盡、法度崩壞,天下即將迎來大變。終于經受不住心腹的攛掇,散盡家財招兵買馬、同樣拉起了一支造反隊伍。
起初仗著幾分沖勁、幾分精明,加上些許必不可少的運氣,這位趙元謹竟然連打了好幾場勝仗。一年多點的時間里接連拿下兩郡之地,然后自封為節度使,建制封官,應者云集,隊伍也迅速擴充到三萬多人,倒還真有了幾分蛟龍之相。
可惜好景不長,朝廷雖已朽壞不堪,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隨著幾位失勢雪藏多年的宿將復出,重掌兵權,領軍四處平叛滅火。不少目光短淺、時運不濟的義軍流民隊伍相繼被剿滅。
趙元謹占踞的地盤屬于富庶的江南地區,兼之折騰出來的聲勢不小,因而很不幸地被一路朝廷大軍盯上了。
幾次戰事下來,這位才起家沒多久的節度使大人,就被毫不留情地打回了原形。一路損兵折將最后困守在這荊南郡城,辛苦打下的地盤丟了個一干二凈。
經過多日圍城戰,趙元謹麾下人馬死的死、傷的傷,如今可戰之兵已不到五千人,糧草所剩無幾。
如果沒有秦烽的出現,他的凄涼結局基本毫無懸念了。
“仙長,你覺得這黃金如何?”趙元謹忐忑不安地問道。
“很好,你等我兩個……不,是一個時辰,我就會回來。”
秦烽剛想說兩個小時,旋即省起這是類似于華夏古代的平行世界,當即改口道。
“那行,在下恭候仙長佳音。”趙元謹殷切地道。
在他的眼中,這位來去無蹤的年輕男子,應該就是傳說中的仙人吧?因此他才嘗試著提出了請秦烽幫他出謀劃策、解決當下困局的請求。
秦烽當然不是那種有著經天緯地之才的無雙國士,哪有什么辦法可想?況且面對這樣的死局,恐怕就是郭嘉、諸葛孔明、劉伯溫之流復生,也是無力回天了。
只是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酷愛網文的他看過的異世種田爭霸小說不計其數,面對當下的局勢很快就找準了關鍵點:糧食。
亂世爭霸,逐鹿天下,究竟什么條件最重要?有人說是人才,有人說是財力,有人說是地盤,有人說是時機,并且都有相當充分的論據。
這些說法當然沒錯,不過在秦烽看來,最核心的條件還是在于糧食。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若是沒了這東西,任你百萬大軍都是頃刻間土崩瓦解。
歷史上的多次改朝換代,一個非常關鍵的原因就是大量失地饑民生計無著落,為求吃飽肚子不得不揭竿而起,殺官造反吃大戶以求搏得一條活路。
因此秦烽很自然地提出了黃金換糧食的要求,話說這也是能夠讓他自身利益最大化的選擇。
手一揚,一道清光掃過,桌上裝著金元寶的木匣子已然收進了體內的次元空間中。旋即秦烽的身影也消失無蹤。
一暗一明之間,出租屋內那簡單的家居陳設重新出現在眼前。
秦烽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此刻將近正午,和異世界那邊存在著三四個小時的時差,時間的流逝速度似乎也有些差異。
他心里盤算一陣,翻箱倒柜找出一個舊電子秤,將那金元寶取出來稱了一下。十只金元寶都是一樣大小的規格,每只元寶重十兩,約在385克左右。
按照那趙元謹的說法,他拿出來的是百兩黃金,秦烽并不懷疑他在騙自己。古代的度量衡和現在有差異是正常的。
新世紀的華國,一兩相當于50克的重量。不過在秦漢時期,一兩只有16克多點,從南北朝到唐宋、明清,度量衡標準也經過多次變化,明初時期,一兩的標準大致是37.5克的樣子。
秦烽所穿越的平行世界類似于華夏古代,但究竟處于哪個時期,目前還不甚清楚,要等以后再去逐漸了解。
他沒有過多停留,拿出一個黑色背包,將裝黃金的木匣塞進去。穿了件外套便匆匆出門,走到小區外的街道邊攔了輛出租車,便向著市中心趕去。
祿福緣金店。
出租車在門口停下,秦烽下了車,微微打量一下這家裝潢得富麗堂皇的店面,從衣袋里取出墨鏡帶上,舉步向著里面走去。
國有銀行、知名的大型金店、私營金店、眾多合法或不合法的典當鋪都可以回收黃金。不過為了避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銀行是不適合去的,那必須要正規的發票手續;典當鋪的價格波動較大,沒有熟人介紹很容易被坑;因此就只有金店是最合適的選擇了。
當然金店里同樣會扣除數量不菲的手續費,每克30到40元的樣子,算起來確實比較黑,不過如今市場慣例如此,也沒法計較太多。
秦烽走進正門,來到靠里側的柜臺前,同年輕的服務員說了幾句,對方旋即叫來經理,禮貌地將他請進了里面的接待室。
片刻之后。
“……先生,經過檢測,你這黃金的純度不是很高呢,只有90%多點。”經理對他說道。
“這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純度不高是正常的吧?”秦烽笑道。
限于冶煉技術原因,古代黃金純度普遍不是很高。即便是歷代朝廷庫房中的足金,純度標準都在77%到93%之間波動,純度超過93%的黃金就很少見了,和現代社會的千足金顯然是不能相提并論的。
經理點點頭道:“既然是這樣,除去雜質部分,就給你算280元一克吧,湊個整數給你九十六萬好了,畢竟我們拿去重新提純處理也是很麻煩的。”
如今是2023年上半年,黃金的市價約在360元上下波動,經理的報價確實比較黑,不過秦烽也懶得計較,點點頭答應下來。
等他離開金店正門時,銀行卡中已經多出了九十六萬華夏幣。
有了錢,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秦烽直奔租車市場,花錢租了一輛小型密封貨柜車,然后開到一家大型超市門口。他自己在高中畢業后就考過駕照,因此開這車毫無問題。
進去買了三十包大米,三十包面粉,都是十公斤規格,而且是最便宜的那種,用購物推車分多次弄出來,在收銀臺邊結賬,加起來花費不過四千多塊。這算是帶給那位節度使的樣品。
至于包裝袋上的文字圖案什么的,他不是很在意,別說古人認不出,就是認識又能如何?難道那個趙元謹會因為這個就跟他翻臉嗎?毫無道理。
然后將東西搬進車里,開著車到郊區轉了一圈,挑個人跡罕至、沒有監控攝像頭的地方停下。打開貨柜車后門進去,將六十包糧食統統收進次元空間里,再若無其事地出來,開車返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以后的交易次數會很頻繁,或許應該考慮盡快租個倉庫,而且要在郊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他默默思忖著。
進入臥室,返身將門鎖死,拉上窗簾。確認沒有問題后,下一秒他的身影自房間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