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時。
城中的街道便熱鬧起來,不少店鋪都已早早開張,街上隨處可以見到吆喝叫賣的小攤販。忙于生計的百姓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圍著早點攤子買點吃食,邊吃邊閑談著。
街道邊,一家平淡無奇的店面,蒸籠里冒著騰騰白汽,眼看著白面饅頭就要出籠,長得富態的老板娘正在熱情地招待客人。
“……兩大碗餛飩,六個包子,再來幾碟家常小菜。”身便裝的秦烽在靠窗的木桌前坐下,語氣隨意地說著。
“好勒,兩位客官稍等,馬上就好。”一個伙計乖巧地應道。
須臾功夫,熱氣騰騰的餛飩便端了上來,接著肉包子和菜也陸續上齊。
秦烽吃了兩個,對這味道比較滿意,雖然店子不大,勝在干凈整潔,店家本分厚道,肉餡的份量很是充足,而且非常新鮮。
“真想不到呢,堂堂國師、鎮國公也會來這種小地方吃東西,不覺得跌了身份嗎?”對面的云綺君白了他一眼,小聲道。
“東西好吃就行,別的真就那么重要嗎?你也是修行有成之人,不會連這個道理都堪不明白吧?”秦烽笑問道。
一定要吃得好才叫有身份有地位?其實未必。主世界的本朝太祖就從未在這方面講究過什么,一身粗布衣裳,一碗紅燒肉,不談虛禮、不講品味,照樣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決斷萬民命運。
也只有那些土豪暴發戶才會在這方面特別愛顯擺,不是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不住,不是高檔西餐不吃,價位低于幾萬的酒水根本看都不看,出行必須是頂級豪車代步,就連找女人都得是嫩模明星才肯滿足。
“我倒沒什么,只是感到有些奇怪而已。”
云綺君慢慢地道:“府邸中成群的嬌妻美妾等著你去陪,你倒好,大清早的拉著人家出來閑逛,究竟想干什么?”
“因為……”
秦烽的神色有幾分悵然:“我留在這世界的時間不會太久了,所以才想經常出來走走看看,不然以后的機會越來越少。”
“什么?”
云綺君檀口微張,一副難以置信地樣子:“我沒聽錯吧?你要離開這個世界?別忘了你才剛剛創下諾大的基業,楚國的太上王誒,這么大的權勢,你居然放得下?”
“你別忘了,我們其實是一類人。”
秦烽幽幽地道:“你知道我并不屬于此界,自然也不可能長久留在這里,遲早是要離開的。”
云綺君深深地盯了他一眼,神色端正起來:“理由呢?還有你就這樣說走便走,人家怎么辦?你的基業怎么辦?”
“這個你倒不用擔心,我應該還有兩三年時間,至少也要等統一了天下之后再離開。而且離開之后也不是就回不來了,想回來看你們時,隨時都可以的。”
秦烽解釋道:“我有我的使命和目標,具體原因現在沒法對你多言,日后你自然就會知曉了。”
云綺君松了口氣,如果秦烽只是暫時性離開,那就沒什么好擔心的。自己將來超脫的契機還得著落在他身上呢,真要是不聲不響地跑路了,自己上哪抓他去?
她想了想,壓低了嗓門道:“祖師昨晚發來訊息,說是感應到了法則屏障松動的跡象,決定閉關參悟。難道真有希望突破真仙境界嗎?”
“本來就該如此了。”
秦烽絲毫都不覺得意外,世界意志本源受損,對于此界天地法則的掌控出現了相當大的罅漏,因此修士們突破境界的難度已不可同日而語。
他感應了一下云綺君體內的情況,說道:“你的修為提升速度也很快,或許用不了幾年同樣可以摸到真仙的門檻吧。”
云綺君麗顏微紅,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我自己也有這樣的感覺,和你呆在一塊時,修行起來似乎就特別的容易,究竟是什么原因,你不清楚嗎?”
秦烽道:“那是因為煉化世界意志化身后,此界的部分權柄已經轉移到我的手中,盡管只是一小部分,僅僅用來提升個人修為也足夠了。”
云綺君美眸亮了起來,盯著他周身上下看個不停,眼神復雜莫名,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秦烽此刻已經吃飽,放下筷子對她道:“改天陪我去北邊走走吧,那九家宗門還有些余孽,都是要逐一剿滅的。以后凌蒼山一脈,就是此界的第一道門了。”
“嗯,好的。”
云綺君乖巧地答應下來,秦烽這話,意味著自己以后就是修行界的第一人了,地位比起凌蒼山的掌教不知高了多少層。
接下來一個月,金陵城很是平靜,不過由于秦烽上次在洛京帝都鬧出的動靜,天下大勢已經再度發生劇變。
皇帝意外駕崩,大齊朝廷中的文武百官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不少野心家都對那個至高的權力寶座起了心思。
很多以前根本沒有什么存在感的宗室王爺們紛紛活躍起來,各使手段拉攏結交朝中有分量的大臣,手掌兵權的將領,積極串聯造勢,希望能夠為自己上位爭取機會。
他們似乎都忘了,等到將來王朝覆滅,無論下一代真龍天子是誰,都不會放過前朝的末代皇帝,做法嚴苛些的連宗親皇族都不會放過。
如今的朝廷風雨飄搖、內憂外患,國祚還能夠延續幾天尚未可知,這時候還眼巴巴地跑去爭那個位置,是嫌自己命太長嗎?
當然了,國不可一日無君,無論某些人心里怎么想的,經過多輪暗地里的博弈與利益交換,時隔半個多月之后,大齊朝廷終于推舉出了新的皇帝: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孩子,是上代皇帝的堂弟。
眾臣的意圖昭然若揭,扶一個孩子上去當傀儡,真正的實權依舊由少數幾個重臣把持,大家一起分好處。
可是無論皇宮內庫還是戶部的國庫,都已經被秦烽徹底搬空、面對無米下鍋的窘境,這些大臣們是絕不可能將自己的家底拿出來為朝廷分憂的。
所以小皇帝登基一個月,群臣天天在朝堂上扯皮打嘴炮,卻什么事情都沒做成,話說就是想做事,國庫里也沒銀子了,還能怎么辦?
這樣一個連軍餉都發不出來的朝廷,對于天下諸侯而言都已經是威嚴掃地,沒有了任何威懾力。南方的楚國至此再無后顧之憂,厲兵秣馬,開始準備北伐大計。
五月份,蜀中的宋緒病死,旋即內亂爆發,幾個兒子各自拉攏一批官員親信,掌控了部分兵權,然后打得不可開交。
趙元謹隨即派使者攜帶重金厚禮入蜀,成功收買了數位重要將領為內應,然后遣出兩萬精銳為前鋒,十萬主力大軍隨后啟程,順利進占多個郡縣,兵鋒直指成都。
這下宋緒的三個兒子慌了神,終于決定暫時放下恩怨,合兵一處迎擊楚軍。無論如何也得先把外敵驅趕出去后,哥幾個才好放心地繼續爭權。
六月底,雙方的大軍在成都城下展開決戰,結果這三位公子兩死一逃,楚軍大獲全勝,順利拿下蜀地的政治經濟中心,進而接收了宋緒生前掌控的所有地盤。
等到八月份時,蜀地全境都已順利為楚軍所控制,這時候的楚國版圖,基本上就相當于后世的南宋了。
當然在楚軍攻略蜀中的時候,北邊的藩鎮諸侯們也沒閑著,占據幽州的葉明策,占據并州的魏闐,占據小半個青州的黎文聰,還有數家中小諸侯,以及草原上數個強大的胡人部落,各自合縱連橫,打得熱火朝天。
在這樣的混戰局面中,時間進入了九月底,消化完蜀中的楚軍終于完成所有準備,開始將兵鋒指向了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