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早晨特別的冷,桃花一睜眼見到的就是窗戶上的冰花。那冰花結得很厚,一層層一片片。她窩在被褥里不想出去。那趙廣義不知如何了,她得去看看。
桃花掙扎著從被褥里爬出來,冷的打了個寒顫,瞬間想縮回被褥里。
不行,得趕緊的去看看,萬一趙廣義被凍死了可不好……還要帶些吃食給他。
她發現師傅昨晚竟一夜未歸,鍋里的吃食一樣也未曾動過。師傅是上哪去了?也不給她留個信兒……
桃花麻利地把東西都裝進背簍里,正背上肩,只聽見大門被撞破,大批的官兵涌了進來。
“這屋主可在?”桃花躲在門后,看見一個捕快模樣的人站在院中。
這人看著有幾分面善,桃花鼓起勇氣走了出去,“家師外出尚未歸來,官爺可是有事?”
“這可是你的?”一個水囊晃在桃花眼前。
這是昨天給趙廣義的水囊,怎么在官爺手上?“是我的。”
桃花點了點頭,認真地問道,“官爺從何處尋到的?”
桃花并沒有得到任何解釋,只聽見那捕快一聲令下,“抓起來。”
呼啦一聲圍上一群官兵。桃花只覺得頭一痛,眼前便黑了。
再醒來時,桃花發現自己在一處暗不見天日的牢房中。
寒冬臘月,手鐐腳鐐凍的堅冰一般,冰的她手腳都沒了知覺,牙齒上下“咯咯”地在打架。
她蜷縮著手腳,四處打量著。到處都是臟亂臟亂的,桃花強忍著眼淚沒流下來。
她想師傅,她想阮叔,他們可是知道自己被抓的消息了嗎?
牢房外幾個獄卒架著火爐飲灑,一面搓著手,一面不時朝桃花看上幾眼,互相推搡著放聲大笑。
其中一個大聲唱起曲來,“天生一個神仙洞,無限風光在玉峰。老鰥專定神仙洞,劣兒只喜攀玉峰。各取所需連第混,笑煞吾等看牢客。”
桃花掩緊耳朵,靠緊了身后的墻,不去聽那些獄卒們的浪骸之聲。
唱曲的獄卒并不滿意桃花的反應,他站起來,拎著酒壺,踉蹌著前行了幾步,拉著牢門,涎著臉笑道:“小妹妹,這牢中寒冷,莫入了寒氣,要不要叔替你暖暖身子?”
這可如何是好,早前聽聞入了獄的女子都要失去貞節。現如今自己身在牢中,只怕是清白不保。
桃花心中慌亂,眼淚在盤旋打轉,卻是咬的嘴唇發了白,生生忍住,只握緊了腰間的藥鋤。
她已打定主意,若是萬一他沖進來,她便先行自我了斷。
牢房外的哄笑聲越發熱烈,甚至有獄卒起哄要打開牢門,桃花的臉色越發的蒼白。
“鬧什么?”她突然聽見一聲厲喝,聞聲望去,黑漆漆的甬道盡頭慢慢現出一個人影,身形微有些發福。
此人目光陰測測如同一條游蛇,不得不防。桃花絲毫不敢松開腰間的小藥鋤。
“王捕頭。”獄卒們集體噤了聲,站起身抱拳而立,恭敬道。
“調戲女犯,是想一個個革了職,回家吃閑飯么?”王捕頭沉了臉色。
“不敢,冬日寒冷,兄弟們飲了點酒,上了頭,胡亂開些玩笑,這就去獄外守著。”唱曲的獄卒斂色道。
王捕頭也不答言,只微微點了點頭,一眾獄卒握刀走了出去。
王捕頭轉頭看向桃花,眼中泛著精光。
桃花無端打了個寒噤,心中警鈴大作,此人肯定危險。
桃花看見王捕頭掏出掛于腰間的鑰匙,緩緩打開了牢門,悠哉地走進來。
“你若敢動我,我便死在你面前。”桃花撥出腰間的小藥鋤,抵住下顎冷冷看著他。
“不,不。”王捕頭擺擺手,下巴微微晃動,蹲身坐在一側稻草上。
“我王克向來只談生意,不強迫人,況且……”他瞟了眼濕冷的稻草堆,微微一笑,抬眼看桃花。
“姑娘若是想死,剛剛就應該反抗。王某……只是想同姑娘做筆生意。”
桃花不作聲,只冷冷看著他,聽到“生意”二字時,慢慢放下了抵在喉間的藥鋤。她倒要看看這人能耍什么幺蛾子。
王克見她松了警惕,唇角依了抹笑意,卻使得那張虛腫的臉更為可怖起來,“勾結叛賊趙廣義,藏匿罪犯。兩罪皆是死罪,如此下去姑娘只能有兩種下場,一是悄無聲息的死去,一是被牢里的弟兄挨個受用完了再悄無聲息的死去。”
“那趙廣義如何了?你們又是如何斷定是我救的人?”桃花下意識的攥緊了衣擺,指尖掐入掌心,鮮血從掌中落下。
她只不過是順手救了個人,卻要被投入大牢,她好不甘心啊!爹的冤案都未查清,她不能就這么死去!
“那叛賊早已死在亂劍之下,那山洞中留有一個水囊,上面有你們采藥師的符號,我們稍一打探就尋到了人。姑娘倒也不必喪氣,在下有個法子或能救姑娘于水火。”王克見桃花沉默著不說話,知道她已心動。
原來趙廣義已慘遭毒手了……桃花想到那個高大的男人,心中閃過一絲苦澀,若不是官吏逼迫的太厲害,百姓又怎會放棄安逸的生活起來造反?
王克眼中精光流轉,在昏暗的牢房中來回踱步,忽而停住,轉身定定看著桃花。
“姑娘想脫身,除非讓上頭認為姑娘已經死了。如此,姑娘可安然出獄。這事……便交與我王克去做,保證讓姑娘平安待到出獄那一天。”他近身拍了拍桃花的肩。
桃花只覺得這手掌短粗肥厚,冒著熱意直透過衣料,漫進肩胛深處。
她側開肩,不動聲色的挪了挪身子離他遠了些,“那么……代價呢?你幫我的代價是什么?”
桃花仰頭看他,臉上并無半分欣喜之色,聲音冷清戒備。她倒想看看這王克冒著死罪想救她的目的是什么。
“姑娘聰慧。”王克笑著沖桃花伸了伸拇指,雙層下巴微微抖動,“王克初見姑娘之時,便覺姑娘是個靈透之人,非那些凡花俗草可比。今日一看果然不錯,這代價么……”
他神色一轉,又坐的近了些,直直盯著桃花,“就要看姑娘自己的意思了,姑娘是愿意以一己之身伺候在下多個弟兄,最終不明不白死在這牢獄中呢?還是愿意留住性命,只同我王克一人燕好。”王克猛然握住桃花的手,反復婆娑。
桃花只覺得王克所觸之處似螞蟻層層爬過,這死胖子口中氣息噴灑在耳側,實在無法忍受。
她猛的抽出手來,撥出藥鋤抵著王克。這廝若再敢有所動作,她不介意拼著一死也要廢了他。
任何人都是珍貴自己的小命的,王克也不例外。見到藥鋤被亮出來,王克臉上微微變了色,忙退開數步,“姑娘……”
“你若再敢在我面前說出這般言語,我便殺了你!”桃花冷著臉,她一眼也不想再看見這骯臟的家伙。
“好商量……好商量。”王克用手緩緩擱開她手中短刃,撩袍站起身,俯身看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姑娘不愿意,在下自然不勉強,那么……姑娘便好生等著受死吧。”
桃花見到那發福的身形走至牢門口,拉開牢門,門上的鎖鏈發出叮鐺的聲響,心下放松了些,慢慢放下藥鋤。
王克頓住腳,又回身道:“姑娘若是后悔了,只管叫王某,在下必來幫你。”
“滾!”桃花像只受傷的野獸,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幸好聽見了牢門上鎖的聲音,她才不至于崩潰。
沉重的腳步聲漸漸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