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長寧殿時,天色漸暗,一進殿門,桃花便被一道粉色人影撲了個滿懷,“可嚇死我了!聽香菱說你竟被押到內侍省去了,可偏我這忙活著娘娘吩咐的差事,走不開!急死我了!”
青蓮一邊焦急地說著,一邊將桃花轉了個兒,上下仔細打量著,“內侍省的人沒有為難你吧?”
“我沒事。”看著青蓮這張泫然欲泣的小臉蛋兒,桃花忍不住掐了下。
青蓮氣惱地捂著臉,嗔怪道:“好啊你,竟還有心情掐我。快同我講講那趙公公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好說的啊,都過去了。我們還不如趁著那些花瓣還新鮮著,趕緊做桃花釀吧!”
果然,一聽見要釀酒,青蓮什么事都拋在了腦后,她雙眼綻放著奇異的光彩,目光灼灼看著桃花,“走啦走啦!”桃花被這饞貓推搡著來到灶房。
“拿糯米來。”
青蓮好奇地看著桃花,“糯米?是要做什么?”
“讓你拿來就拿來,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啊!”桃花哭笑不得地看著青蓮,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青蓮從架子上取下一袋糯米,桃花麻利地打開,取出三斤八兩糯米,將其細細地淘洗干凈,再用清水緩緩沒過兩指節。
“好了,且這么先泡一晚上。青蓮,你把早上采摘的桃花給我。”忙完手中的白糯米,桃花喚了聲發愣的青蓮,“哎,你還在發什么呆啊?”
“哦,哦!”青蓮猛然回過神,遞了一籃子桃花過去。
將花朵洗凈,再用鹽水泡上一炷香的功夫后,桃花將花朵撈出瀝水陰干。
“好了,傻貓兒,快收起你的口水吧!”桃花回身望著一臉饞相的青蓮,無奈地搖了搖頭,“剩下的需等明早再來做了。”
青蓮實在太想喝酒了,離開灶房時一步三回頭,十分舍不得。
第二日一早,青蓮便早早地拖了桃花來灶房,“桃花,我們趕緊將桃花釀做完,好早日喝上!”
“你呀,一有酒,竟都不賴床了!”桃花好氣地伸著芊芊玉指,點了點青蓮的額頭,“來,將這蒸鍋洗凈。”
青蓮把洗凈的蒸鍋交與桃花,只見桃花在里面加了一勺子水,又撒上一小把昨日陰干的桃花,放上篦子,鋪上蒸布,再鋪上一層桃花。
青蓮好奇地看著這一切。正想問,“桃……”
“噓!”桃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將泡好的糯米倒進來,覆蓋在桃花上,糯米鋪好后她用筷子在米上扎了一些洞。
“桃花,為什么要扎洞啊?”青蓮伸著脖子觀察著,好奇地問道。
桃花手上并不停下,一邊扎洞一邊回答:“這是為了方便熱氣透上來,以避免糯米飯蒸不熟存在夾生的情況。”說完,便將剩下的桃花都撒在了糯米上。
“好了,接下來涼水上鍋,蒸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就熟了。”
青蓮不停地往灶洞里添著柴火,爐火烘得她小臉通紅,臉上香汗不斷溢出。
一炷香后,桃花用手捻起已是軟軟粘粘的糯米,“成了!”又找出竹篦子來,將熟透了的糯米飯盛出攤在上面晾涼。
“可以吃了嗎?”青蓮看著粉粉可口的糯米飯,咕咚一聲咽了口,伸出臟兮兮的小手想抓一把吃。
桃花啪的一聲打掉了青蓮的小臟手,“還沒好呢!你這猴急的小妮子!”
片刻后,桃花摸了摸尚有余溫的糯米飯,再用涼開水一點一點加倒在米上把米飯搓散,散得粒粒分開,最后撒上酒曲攪拌均勻。
“把那瓷缸抱過來。”青蓮聽話的吭哧吭哧抱來瓷缸。
桃花把糯米飯盛到瓷缸里,按平,壓實,還在中間掏了個洞,然后細細地密封好,放在陰涼處保存。
“桃花桃花,這酒什么時候才能喝啊?”青蓮的眼里只剩下那個大瓷缸了。
桃花在青蓮頭上敲了顆栗子,“你呀,怎的就這么饞?這酒一月后便成了。你可不許提前拆封。”
“哦。”青蓮委屈地摸了摸頭上腫起的小包。
就在此時,墨菊急匆匆地闖了進來,“哎喲我的小祖宗啊,可算是尋到你們了。娘娘見不到你們,正發火呢!”
桃花冷冷地看著墨菊,“是嗎?昨天娘娘并無找我,你怎說娘娘在偏殿呢?”
“這……這我也是聽旁人說的,我也未曾細問,就滿心焦急地去尋你了。桃花你可是誤會我了!”墨菊說著,眼淚便要掉下來。
傻青蓮急忙輕聲安慰著墨菊,“想來桃花也是憋屈,誤會了你。”
“今日可真是娘娘尋我?”桃花的臉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寒冰,墨菊并不敢再看她。
“是,娘娘說想吃家鄉特產了,可偏那御廚恰巧犯了些事被趕出宮了,其他的御廚又都不會。娘娘聽說你會做,正急著尋你呢。如若不是,就讓我墨菊被天打五雷轟!”墨菊話還沒說完,外面突然響起個炸雷,嚇得她一哆嗦,差點摔在地上。
桃花嗤笑了一聲,“若無虧心事,何懼春驚雷?”
“桃花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自小便怕打雷,不信你問青蓮。”墨菊滿面怒色,拉著青蓮要她解釋,“是不是啊,青蓮?”
青蓮討好似地看著桃花,“是,是。墨菊一直便怕打雷。”
“如此便好。”桃花轉身就走,并不再和墨菊多話。
臨出門前,她叮囑青蓮道:“你且留心你的酒罷。”
“知道啦!你快去吧,不然娘娘該怪罪了!”青蓮笑著揮揮手,示意桃花安心。
來到長寧殿時,桃花只聽見屋里正在摔東西,乒乒乓乓,好不熱鬧。
“娘娘,為何動怒啊?別氣壞了身子。”桃花一進門,便看到了滿地的碎瓷片渣子。
張夫人正在氣頭上,隨手又擲了個茶杯在地毯上,“你個死丫頭,你跑哪兒去了?我尋你好久!”
“奴婢在灶房釀桃花醉呢,昨日得了娘娘的應允的。”桃花收拾著地上的碎片,“娘娘想吃什么,直接同奴婢講就是了,何必動怒呢?”
“哼,還不是那田貴妃,仗著自己的干爹是田中尉,看我不順眼又沒法拿我怎么著,竟濫用職權,把那個會做我家鄉吃食的御廚給趕出宮去了。”
看著張夫人氣鼓鼓的樣子,桃花覺得像是看見一只氣得鼓鼓囊囊的河豚,不免覺得好笑,“娘娘想吃什么吃食,奴婢興許會做呢。”
“聽說你是洞庭人士,想必烏飯麻糍也是會做的。本宮在這長安皇宮中,許久未曾吃到,甚是懷念。”張夫人說起家鄉的特產,也不鬧脾氣了,臉上泛著一絲柔和的暖光。
桃花細細地將碎渣子清掃干凈,起身道:“這個奴婢知道的,小時候端午前都是要吃的。”
“如此甚好,你快些去準備吧。”張夫人聞言,臉上露出欣喜。
十余年遠離故土,彈指一揮間,這種滋味,實在不好受。只能通過家鄉的小吃來感知故土的溫暖了。
桃花明白張夫人這種思鄉的憂愁,那一種無語的感覺,就象一根彎彎曲曲的青藤,繞滿了心房。
對故鄉的記憶,因為時間的微風輕輕地拂過,在腦海中漸漸地不再清晰。她的記憶中,只剩下娘親手做的桂花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