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多日,桃花與李稷在王府內細細查閱當年犯案的卷宗,卻尋不出絲毫破綻,不禁愁悶不已。
這一日晚間,月涼如水,她披衣在府內的石子路面來回踱步,心內無端有些不安。府中仆從走過來,躬身道:“姑娘,府外有位小姐說有急事要見您。”
“可知是誰?”她皺眉問道。
“這倒不知。”仆從搖頭。
“帶我去。”桃花心中猶疑,卻仍是跟了過去。就著月光,遠遠瞧見涼亭內坐著一個人,穿素白衣裙,頭上挽一枝碧玉簪,卻顯臉色蒼白,滿面淚痕。
“季殊?!”桃花驚叫一聲,急急奔了過去,握住她的手,只覺指尖冰涼。
“桃花……”季殊輕喚一聲,眼淚卻如雨點一般簌簌而落。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桃花急道。
“霍爺……霍爺被人抓走了……”季殊哽咽道,復又啜泣起來,瘦弱的肩膀微微顫抖。
“如何會這般?”桃花心下大驚,握緊一側石柱。
“聽將軍夫人說,是為了你爹冤案之事,張將軍要替你父親做證,太傅便抓了霍爺以此要挾。”
桃花心內一沉,踉蹌著倒退了兩步,思緒百轉,強自鎮定道:“你別慌,我定當救霍哥哥出來。”
“桃花……若是霍爺出了什么事,我……”季殊握緊她的手指,身子瑟瑟發抖。
“不會……不會有事的。”桃花環住季殊的肩,低聲安撫道,心中卻是一片慌亂。
她扶著季殊起身,走至李稷書房外,顧不得禮制推門而入。
李稷正在燈下看書,見她進來,含笑道:“你今日倒有空來我這。”
“霍哥哥……也就是張將軍的公子被黃佩抓走了。”桃花氣息急促道。
“什么?”李稷聞之,也是臉色一變,放下書卷走上前來,見了她身后跟著的季殊,眉目遲疑開口道:“這位是……?”
桃花沉吟,卻不知如何作答,張霍霍與季殊的關系又如何能言之于眾。
“小女子是張公子養的外室,見過王爺。乞王爺救公子一命。”季殊福身,竟毫不畏懼的一語道破自己的身份,眼中含淚,眉目間卻隱著幾絲堅毅。
“姑娘不必多禮,此事既是因本王與桃花而起,本王定當盡力護得張公子周全。”李稷沉聲道。
言畢輕輕吹了聲口哨,門扇開合,進來五個高大結實的壯漢,卻是步履輕盈,恍若未曾沾地,拱手齊聲道:“屬下參見王爺,不知有何吩咐?”
“張將軍之子被太傅抓走,你們去打探虛實,務必將其救回。”李稷負手道。
“屬下遵命。”尾音未落,身形已躍至窗外。
“姑娘不必心憂,此是本王養的暗衛,身手矯捷,盛京之內救出一人,應當不為艱難,”李稷暖聲道。
“謝過王爺。”季殊福身,卻仍是眉目緊鎖,只靜靜望著懸于天邊的一輪圓月。
桃花攙著她走出書房,在府中園林內漫步,季殊只是怔怔的。
“霍哥哥吉人天相,定不會有事的。”桃花出聲安慰道。
“桃花……”季殊沉沉嘆息,握住她的手,眼角淚痕由未干透,眉目舒緩,似沉入某段美好的回憶之中。“我一直想為霍爺生個孩子,可你知道的,閣中之人,要想生個孩子又豈是易事?霍爺安慰我說我們還年輕有的是機會,他說……會帶我去江南,去走一回西湖的斷橋,這番他若出事,我……”話未說完已是哽澀難言。
桃花欲開口,卻是無言,只俯身輕輕抱住了她。
時近子時,才有人叩開王府大門,進來一個渾身浴血的人,正是李稷派出暗衛中的一個。他一身墨色夜行衣已被鮮血浸透,勉力支撐著走進來。
桃花心下一驚忙走上去,李稷自里閣出來,見此情形,也是一震,眉目緊鎖,開口道:“怎么了?”
“啟稟王爺,屬下已查明張公子關押之地,正是黃府的外宅。屬下幾人合力將其救出,半路卻遭黃府死士圍堵,故此負了傷,其他暗衛正與黃府之人纏斗。”
聞得此言,李稷眉間皺痕更深,沉吟片刻,揚手道:“備馬,本王親自去救他回來。”
“王爺,季殊與您同去。”季殊搶身上前。
桃花拉住她,皺眉道:“刀劍無眼,你身子柔弱如何能去?”
季殊卻掙開桃花拉她的手,眉間神色堅毅,竟直直朝著李稷跪了下去。
“霍爺是季殊心愛之人,讓季殊待在此地等消息,實在難以忍耐,求王爺成全。”
“如此……我陪你去。”桃花將手搭上季殊的肩,暖聲道。
“你們胡鬧些什么,好好待在這里等消息。”李稷皺眉,一面大步朝府外走去。季殊咬唇,起身跟著他。桃花不放心季殊,也一同跟上去。
“王爺。”季殊揚臂擋在李稷身前,淚盈于睫越發顯的柔弱凄婉,“季殊求您,若看不到霍爺安全回來,季殊實在不能放心。”
李稷牽住韁繩頓了頓,靜靜打量她片刻,嘆息道:“罷了。”一面翻身上馬,朝桃花伸出手來。
桃花握住,借上馬力坐于他身前。季殊另乘一騎,身后是二十名隨行而去的軍衛。馬蹄揚起,急馳而去,耳畔是烈烈的風聲。
街道上空無一人,隱隱聞得打更之聲,有血腥味漫上鼻端,打斗之聲由遠而近,只見黃府外宅府門洞開。
李稷下馬,一面扶桃花下來,抽出腰間佩劍,緩步走入府門。
遙遙只見張霍霍被幾名暗衛護在身后,身形踉蹌,幾月不見竟瘦了大半。
“霍爺!”季殊驚叫一聲。
桃花握緊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出聲。
幾名暗衛已明顯氣力不支,又兼身負重傷,漸漸在一眾死士的圍剿下敗下陣來。
李稷揚劍欲沖上去,府邸深處卻走出來一個人,身姿瘦削,錚然一聲抽出腰間長劍,架在了張霍霍脖頸上,冷聲道:“誰敢再動,我便殺了他。”
就著月光,只見一雙眼睛冷厲如霜,正是太傅黃佩。桃花咬牙,心中仇恨翻滾不已。
“霍爺!”季殊失聲,欲沖上去,卻被桃花死死拉住,掌心滑涼。遠處的張霍霍見了季殊卻是眉目一緊,復又舒緩下來,唇角竟依了抹淺薄的笑意。
“總是這樣,自己的性命全然不顧。”季殊絞緊手帕,口中輕聲喃喃。“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