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采藍猜得出金大夫所開的藥方,是因為《金匱》一書上記載了,在肺癰將成未成之際,用葶藶大棗湯或皂莢丸泄之。
而于采藍所開的藥方卻在金大夫意料之外。他指著于采藍寫的那張紙問道:“方書有寫過如何用藥,你為何偏要用另外的藥呢?”
顧雷笑而不語,等著于采藍的答案。
于采藍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金大夫,剛才的病人你也看到了,他的體質如何?不虛弱嗎?”
金大夫聽了,想到那消瘦的樣子,還得讓家屬扶著,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過還是實話實說道:“肯定是虛弱的。小于你的意思是……”他這個時候的態度已經有了一些轉變。
“我的意思我想金大夫你可能已經明白了一些,如果病人身體不虛弱,而且是肺實作喘,用葶藶大棗湯是對癥的。”
金大夫這時候已經同意了她的觀點,知道她還沒說完,這次他沒插嘴,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孟建國和黃嘯天都在認真旁聽,經過這么多事,他們看得出來,于采藍在她的領域里,已經達到了相當的深度。
“可是這位病人的情況很明顯,身體虛弱,用你那個藥,就過于猛烈了,他身體是吃不消的。所以我換了藥方。”
對于采藍說的這些話,金大夫現在表示同意。他倒也不是個小氣的人,便跟顧雷說道:“看來你的茶葉保住了,我的鋼筆可就得送人啦。”
顧雷哈哈笑了笑,“早跟你說了,你還不信。”
“我現在信了,不過小于,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下你為何如此開方?”
金大夫此時已經不介意自己要比于采藍年長,充分發揮起不恥下問的精神。
于采藍見這人倒是個心寬的,也挺愿意給他講,便說道:“這里邊的硼砂、三七、乳香和沒藥,都是化腐生新的佳品,而且硼砂善治痰厥,開痰泄肺的功效不比葶藶和皂莢差。”
金大夫聽了連連點頭,表示認可這個藥方。幾人也不好在內停留過久,畢竟病人還等著呢。
等病人走后,金大夫和于采藍他們又聊了聊硼砂這個藥,很多人都知道冰硼散是可以治口瘡的,其實就是因為里面的硼砂善于治療口中腐爛之病。
而剛才那個病人得的是肺癰,在初起階段,也是利用了硼砂祛腐生新的功效,以防止肺中腐爛。
聊了一會兒,于采藍看了看孟建國,怕他在這待久了身體不適,過于疲勞,便中斷了談話。說道:“抱歉哦,金大夫,孟大哥他身體還沒復原,得回去休息了,改天再來請教你吧。”
“那好,那我就不多留你了,改天有空了過來啊。”金大夫知道于采是在客氣,他覺得跟這年輕人在一起聊天,收獲還是挺多的,覺得很高興,將他們送到門口,一直看著他們的背影都消失了,才走回去。
“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啊!”他感嘆了一聲,然后拿了筆,將今天的心得記了下來。
走到半路,于采藍跟顧雷說道:“老顧,下次你可別拿我打賭了,再賭我就跟高姐告狀。”
顧雷也知道今天跟金大夫說話,話趕話地就打賭了,確實有點欠考慮,就算于采藍不說,他也不會再這樣了。
“沒有下次了,你放心吧。不過,你要跟你高姐說什么呀?我也沒干什么,我平時都干什么你不都知道嗎?”
“老顧,我是想跟高姐說,你這陣子挺累的,吃得也沒有在家里好,等你回家了,讓她給你補一補。你想哪兒去了?”于采藍說完了,捂著嘴樂。
顧雷知道,自己又讓于采藍給擺了一道,看看自己剛才那緊張的慫樣,全讓幾個年輕人給看到了。
他無奈地拿手指頭指點著于采藍:“你呀你呀,算了,我先回去歇會。”說完,背著手回自己那個房間去了。
說起來,他已經離開家一個多月了,剛離開的時候還覺得挺輕松,終于沒人管了。可這時間一長,每天下班后,對著空蕩蕩的屋子,這滋味,還真是一言難盡。
黃嘯天扶著孟建國回了病房,他平時就很少說話,所以一路沉默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孟建國也不怎么說話了。
等他坐下后,于采藍問他:“你沒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孟建國抬起頭,看著于采藍的眼睛,說道:“小于,你說實話,我現在的傷是不是好多了?”
聽了他的話,于采藍想,他不會又在擔心身體的恢復情況吧?
“是好多了,不過還要休養的,不會那么快,需要時間。”
“我覺得,我現在這樣應該不需要你和顧大夫一直在這兒守著了,你說是吧?”
對他這個問題,于采藍說了真話:“嗯,沒錯,隔幾天復診一次就可以的,平時有護士照顧,你自己小心點沒什么問題。”
“那好,你跟老顧就不用在這兒繼續待著了,我有事再去找你們。”
其實這也是于采藍的想法,可是她不明白,他怎么就忽然做了這樣的決定呢?
“你怎么忽然這么說?”于采藍想知道究竟。她覺得自己也沒表現出來什么不樂意留的態度啊。
“我就是今天看到你給人看病,覺得你和老顧有這樣的本事,天天在這守著我一個人太可惜了,你們倆這些天要不是守著我,都能給不少人看病了。”
于采藍笑他:“沒想到你境界還挺高。不過這事兒我自己可做不了主。”
孟建國說道:“我知道,我是先跟你說說。其實我是不愿意讓你走的。”
于采藍一聽,說道:“我要是走了,就沒有人襯托你的高超棋藝了,像我這種下棋水平的人也不太好找,是吧?”
孟建國聽了,忍不住笑:“是啊,像你這樣的臭棋簍子多難得啊。”
黃嘯天本來是很少參與他們的談話的,這時候聽了,直接把桌面上放著的象棋盒拿來,說道:“小于,讓我見識見識,你到底是什么水平。來吧,咱們倆殺幾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