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情況略穩定之后,顧雷讓他躺著休息,然后開始給別的病人看病,等忙過一會能放松下來的時候,就過來問家屬:“他半個月前不是來過嗎?我記得當時告訴過你們,說藥吃沒了要來復診一下,你們怎么沒來呢?”
“大夫,我們來了呀……”說罷,那中年女子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顧雷聽完了,耷拉著眼皮,壓下心里的怒意,打開病歷本仔細看了看,然后遞給于采藍,讓她也看看。
顧雷這邊重新給開了藥方,交給家屬,告訴她:“安全起見的話,建議留院觀察幾天再出院。”
“行,都聽大夫你的。哦,大夫,俺們后來找另一個大夫給俺男人看病,不是俺們不想來找大夫,是當天來晚了,掛不上顧大夫你的號了,因為來一次挺費勁的,所以才找別的大夫給看的。大夫你別生氣。”
“不會,怎么會呢,不過下回你來的話建議早點吧。”顧雷也不好說我給你特例這種話,畢竟每個病人都有自己的獨特性,厚此薄彼不合適。
“嗯,知道了,以后俺們早點來。”
于采藍看過了病歷,跟顧雷一樣,什么都沒說,如果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對醫院影響會很不好。醫院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好局面都有可能受到影響。
“阿姨,我幫你去辦下手續吧,您在這兒歇會,陪陪大叔。”對這一家三口,錯雖不在于采藍,可身為醫院一份子,于采藍覺得挺抱歉。
“那多不好,我自己去吧。”婦人不好意思讓于采藍去辦。看著老伴現在情況還行,又有大夫和這姑娘在,她便放了心,說道:“讓俺兒子去,他很快就能辦完。”
于采藍見那小伙已經站起來,便沒再堅持,拿著處方箋囑咐他都怎么辦。
他們這邊忙著辦手續,顧雷那邊則已經忙上了,中年婦女陪著丈夫到了住院區之后,再把自家老伴安置好,讓他躺著,拿著病歷本仔細琢磨,她就知道,這里邊肯定有問題。
到了晚上,夜深人靜,走廊里亮著燈,但是顯得空蕩蕩的,她想起白天顧大夫盡力搶救自己丈夫的事,決定這事不能公開鬧,她怕因此影響到醫院聲譽,怕給顧大夫和那姑娘添亂。可這事一聲不吭又太憋屈了。
第二天上午,她趁著她男人去睡覺,讓兒子守著,她自己拿著她男人看病的這些單據病歷本等東西,一路打聽著,找到了劉院長辦公室。
劉院長本來要出門,問清楚她的來意之后,他把病歷本和其他單據都接過去。
他雖然在行政崗位上已經工作多年,可以前技術水平也很不錯的,因此把病歷翻了翻,就看出來問題所在了。
可是他其實是很奇怪的,在一個醫院共事這么久,尚大夫的水平他也有數,怎么開方這么不慎重?
尤其是這種病一旦惡化,有可能會造成癱瘓等嚴重的后果,那么在應對的時候就尤其要想得周全一些。
否則一旦病情加重,對病人本身的生存質量和家屬的傷害是巨大的。整個家庭都有可能被這一病拖垮。
“這件事我會處理的,你愛人住院的費用我會跟腦科那邊溝通,另外我希望你不要出去宣揚這件事。我們這邊處理結果一下來,會去通知你們的。”
劉院長希望這件事能在腦科內部解決了。不然鬧大了,對他們醫院聲譽影響很大,好不容易好轉的情況又會變差。這是劉院長萬萬不想看到的情況。
那婦女本來就是這個意思,她要是想鬧大,就是另一種做法了。
聽了劉院長的話,她說道:“院長,我并沒有鬧事的意思,只是想要個說法而已。”
幸虧這家人還算講理,不然這事只怕很難善了。
尚大夫坐在診室,這幾天這里的氣氛很沉悶,大家都很少說話。
午休時間到了,尚惠欣站起來,想要像平時一樣要跟歐士良一起去吃飯。其實她有一種直覺,感覺歐士良變了,似乎他要抽身離開。
她知道自己不該過于主動,可是不主動,對方就不往前進啊。
“走吧,去吃飯。”尚惠欣說道。
“你先去吧,我今天不去食堂。有點事要跟老師說一說。”歐士良并沒有站起來去拿飯盒,只讓尚惠欣自己先去。
尚惠欣說道:“哦,我忽然覺得也沒什么胃口了,我也不去了,要是餓了就吃點面包吧。”她想留下來看看歐士良要跟她大姑說什么事。
她有一種預感,不太好,只希望這不是真的。最近出了不少事,好像什么都不順利了。
歐士良深吸了幾口氣,然后走到尚大夫面前,說道:“我在北安的老師給我來電話了,說有一項研究需要我協助,所以我打算去那邊,一邊實習,一邊協助老師工作。”
尚大夫面無表情,聽他繼續說道:“我本來就是打算跟著邵老師實習的,因為秋天我媽媽生了一場大病,需要我回來陪她,所以我才過來這邊。現在她病愈了,我也可以放心走了。謝謝尚大夫這幾個月的栽培和照顧。我走了……”
尚大夫沉默了一會,挑眉說道:“可以啊,我這邊廟太小,就不攔著你走大道了。實習證明用不用我給你開一個?”
“您愿意開的話,就開吧,不愿意開也沒關系。”
“我知道了,也是啊,對你來說,一份實習證明上哪兒開不出來呀?倒是我多余了。”尚大夫酸酸地說道。
歐士良沒接話,只是再說了一句對不起,就走了。他原本想著,既然來了,就待到實習結束,可是現在,他覺得在這里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恰好他的老師找他,便萌生了去意。
尚惠欣看著歐士良離開,那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她知道他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還會回來了。
她忽然想起一句話:有些人,一個轉身,就是永別……她以為,她還有很多時間跟他相處。她以為,她是有希望的。有一天她可以挎著他的胳膊跟人介紹:這是我男朋友。然而現在什么都沒有了,好像他們之前幾個月的共處只是她的幻想,從來就不曾真正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