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并不算特殊的日子，艾琳娜心中并沒有太多激動的情緒，在她眼中這些不過是一點微不足道的收尾小事，真正重要的事情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結束了。
只不過，在女孩眼中的小事，對于某些人而言，或許宛如天傾般的末日浩劫。
早在上一周的時候，艾琳娜便已經與道格拉斯等一眾妖精開過了一次小會，會議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妖精們站在古靈閣的立場進行提問，并且由艾琳娜做出回答而已。
這近一個月的時間以來，這種模擬問答并不是第一次，但對于道格拉斯、鮑戈等一眾出自古靈閣巫師銀行的妖精們而言，每一次會議結束之后，心中的無力都會增加幾分——它們愈發明白萊奧斯曾經做出的那個判斷，屬于妖精的時代，已經徹底結束了。
與其任由事態惡化，等待著某一天古靈閣巫師銀行被貪婪而愚蠢的人類巫師分食，還不如趁著這時，將古靈閣送到了解市場價值的人手中，保有妖精在金融領域最后的尊嚴。
而隨著今天霍格沃茨公開審判的開啟，以及翻倒巷中那個店鋪的驟然停業，道格拉斯很清楚——對于古靈閣巫師銀行和妖精們而言，另一場最終審判，也已經開始了。
對角巷，古靈閣巫師銀行。
銀行的大門已經完全對外封閉了起來，道格拉斯坐在高大雄偉的大理石銀行廳堂之中，一邊仔細閱讀著一份從麻瓜世界引入的金融論文，一邊環視著這個熟悉而陌生的銀行大廳。
按照以往的情形，正值工作日上午，大廳里本應有上百名妖精坐在柜臺后邊的高凳上忙碌著，比如說計量貨幣匯率浮動，核算貴金屬和寶石價值，或者在大賬本上記錄著來自世界各地匯總而來的賬目交易……
然而，如今整個古靈閣遠轉仿佛陷入了停滯一般，所有妖精都戰戰兢兢地站在自己的柜臺旁邊，看著那名坐在大廳末端高椅上的、死而復生的前投資部主管道格拉斯。
數十名面色冷峻中老年巫師舉著魔杖，環視著大廳的各個角落，念念有詞地施展著各種各樣的檢測魔咒，仔細排查著大廳里可能殘留的留影留聲魔法，或者是可能會造成殺傷效果的危險魔法防護、魔法道具。
經過了這半年來在烏克蘭的高強度作業，學習借鑒了一些前蘇聯克格勃的反間諜經驗之后，他們在保密工作上的能力，可以說已經達到了魔法界最頂尖水準——沒有之一。
至于本身的魔法實力方面……
相比起十年前橫行在魔法界之中的食死徒，這一批經歷過巫師戰爭后存活下來的圣徒以及他們的后裔們，可以說每個人都能獨自對抗好幾名最兇殘的食死徒。
而最為令人不安的是，不同于各自為戰的食死徒，這是一批成體系的巫師軍隊。
道格拉斯沉默地看了一眼那幾名不到半秒內就被制服的妖精守衛，結合上一次的“越獄經歷”，中年妖精心里很清楚——倘若談判破裂，轉入強攻的話，僅憑天命集團的這數十名老巫師，差不多就已經足以橫掃整個古靈閣巫師銀行了。
就在道格拉斯的沉思之間，位于大廳后方的石頭巷道傳來了一陣喧嘩。
古靈閣妖精長老議會的成員們在一眾妖精的簇擁下，已經來到了大理石廳堂中，冷冰冰地掃了一眼分布在大廳里的巫師，視線最后落在那名坐在首位的中年妖精身上。
“道格拉斯，復仇的滋味，很美味吧？”
道格拉斯偏過頭，瞥了一眼站在正在說話的那名老妖精。
沒有任何意外，正是古靈閣妖精議會的首席長老格羅因，在它身后則是其他的十一名妖精長老和各部門的主管們——除了萊奧斯長老之外，差不過所有古靈閣的重要決策人員都已經到齊了。
“復仇？不……”
中年妖精咧開嘴笑了笑，合上手中的書籍，不緊不慢地說道。
“準確的來說，這只是一場生意而已，我們是妖精，只談利益不談感情。從始至終這都是一個在金融層次的角逐，贏家通吃，輸家認賠，這不是很淺顯的道理么……”
“確實是非常簡單易懂的道理，難怪你會成為，嗯……巫師的家養小妖精？”
“天命集團的首席財務官。”
“噢？”格羅因皮笑肉不笑地扯動了一下臉頰，“那……應該是相當高貴的一個職務了吧，聽起來比起古靈閣巫師銀行風險投資部主管，明顯要更加誘人一些。”
“差不多吧，天命集團如今所掌控的資本，以及涉及的主營業務范圍，與我在風險投資部的時候還是稍微有些區別，只不過金錢游戲嘛，歸根結底也不會有太多區別。”
道格拉斯不為所動聳了聳肩，語氣平靜地反問道。
“首席長老主動上來，難道就是為了詢問我現在的工作情況嗎？”
“呵，隨口問問，畢竟相比起什么金融陷阱，第一次親眼看見叛徒，讓我有些好奇。”
道格拉斯點了點頭，視線緩緩掃過那一群眼神中蘊藏著怒火的同僚和長老們，目光沒有絲毫躲閃和害怕的意思，眾人對視了片刻之后，道格拉斯微微瞇起眼睛，揮了揮手。
“坐吧，古靈閣巫師銀行大廳一共設有243個柜臺，在場的諸位曾經肯定都在其中某個位置待過很長一段時間，隨便找一個自己熟悉的位置坐坐吧。我們今天討論的大部分問題，其實都是一些很基礎的業務，非常地……簡單和基礎。”
說完，道格拉斯再次低下頭，看著手中那份來自大洋彼岸的金融論文，手指在那份已經翻看過了無數次的論文上面來回劃動著，似乎里面隱藏著什么極為寶貴的財富。
這并不是一份公開出售的文獻，實際上這份八年前發表的論文，目前甚至暫時還沒引起多少非魔法界學者的關注，為了找到這份名不見經傳的文獻，艾琳娜在這上面所耗費的美元都已經足夠買下好幾輛最新款的頂級汽車了。
只不過，相比起花費在其上的金錢，這份由戴蒙德和戴維格共同提出的、名為《銀行擠兌、存款保險和流動性》論文在此刻的價值，可以說是堪稱無價之寶的存在。后世絕大部分關于銀行擠兌的理論基礎，都是從這篇論文之中衍生過來的。
甚至于數十年之后，這個基于不對稱信息和博弈論分析范式，從博弈論均衡角度論證銀行機構的脆弱性和銀行擠兌發生的可能性，以及為了加強金融監管，防范和抵御金融風險的銀行擠兌模型，依然是現代經濟學最為重要的研究內容之一。
艾琳娜并不是自帶系統穿越的那種超級天才，作為一個語言包都忘記加載聲卡的卑微小蘿莉，她唯一的優勢就是記得那一個個經濟文獻和模型的關鍵論文名稱和位置。
重建一個經濟體系，永遠要比破壞一個經濟體系困難得多。
不過對于艾琳娜來說，擁有了數十名最精英的古靈閣專業人士的加盟之后，她終于不用再苦兮兮地去啃那些晦澀麻煩的數學模型，統統一股腦丟給手下的妖精們學習就好。
“拯救古靈閣的方法，就藏在這篇論文之中，去找吧！”
道格拉斯腦海里浮現出女孩那句充滿氣勢的命令，臉上浮現出一抹苦澀和敬畏，沒想到不知不覺間，非魔法界在經濟上的研究已經超出妖精們那么多了。
很顯然，這是一道來自于魔王的入職考核。
倘若他沒能在規定時間內找出正確解，直接將古靈閣巫師銀行夷為平地，然后再從廢墟中建立一個新的銀行，對于巫師而言，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很困難的選擇。
只可惜，除了少數幾名歸屬于天命的妖精之外，在場的大部分妖精們都不能理解道格拉斯如今所面臨的沉重壓力，中年妖精現在的一舉一動，在他們眼中都寫滿了傲慢和嘲諷。
“你是打算羞辱我們么？道格拉斯。”
格羅因的身后，接替道格拉斯成為風險投資部主管的那名妖精尖聲叫嚷著，臉色變得極為扭曲，死死地盯著那名籠罩了他近乎大半輩子的噩夢，情緒稍微有些失控。
不僅僅是他，伴隨著道格拉斯漫不經心的聲音，大部分妖精臉上都出現一絲憤懣。
按照古靈閣巫師銀行古老的傳統，所有涉及高級業務的妖精，都必須經歷過在銀行大廳內任職的經歷，而一旦晉升，除非是出現了嚴重經濟失誤，否則都不會再調回柜臺上。
要知道，能夠在這種情況下出現在大廳之中的妖精，哪一個不是經過了一步步的歷練和成長之后，好不容易從這個地方跳到古靈閣其他核心區域的——這種邀請他們重新入座的談判方式，很顯然就是一種報復行為。
“羞辱？我只是有一個問題，需要各位幫我解答一下……”
片刻之后，道格拉斯輕輕嘆了口氣，鄭重其事的將手中的《銀行擠兌、存款保險和流動性》為放在面前的柜臺上，看了一眼周圍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的妖精們。
“如果再次出現大范圍的擠兌，已經被‘霍格沃茨貸款’、‘盧布戰爭’、‘魔法美聯儲騙局’掏空了所有儲備金的古靈閣巫師銀行，現在還有什么辦法能繼續活下去么……”
現場所有妖精們的憤懣全部僵在了臉上，首席長老格羅因身子搖晃了一下，臉頰微微抽動了幾下，目光認真而有些兇狠地盯住了道格拉斯。
“這些……不都是拜你們所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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