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去年開始,魔藥課堂時不時會出現新菜式的試吃流程。
這在霍格沃茨小巫師們之間并不是什么秘密,雖然斯內普教授和艾琳娜一直強調這是為了讓他們加強對于魔藥的理解,但在絕大部分學生們眼中,這就是一份課堂福利。
有時候新菜肴會是一些常見的菜品,這通常是當他們涉及到某些陌生的魔藥手法時。
而更多的情況下,出現在魔藥課堂上的菜肴都不會出現在禮堂之中,因為它們更多的是對于部分魔藥熬制情況、所用材料的模仿產物——譬如說治療疥瘡藥劑與芝士焗蝸牛,其主要目的是為了讓學生們掌握和熟悉一些常規的“實驗室操作”手法。
在這之中,魔藥材料處理模擬,可以說是最讓小巫師們心情復雜的一個環節。
相比起另外一些單純的品嘗、烹飪娛樂,但凡是涉及到魔藥材料實操處理,大多都意味著機械性的練習,以及有著嚴苛標準的任務指標——從冬瓜削皮的深淺、蘿卜片的厚度,到生養研磨的平均顆粒大小、筋肉分離程度、魚腥線的抽取完整度……
為了讓小巫師們體驗到專業化的標準,艾琳娜可是照搬了不少專業廚師的刀工課程。
當然,與之相對的,但凡是這種有可能會激發學生們逆反心理的訓練,霍格沃茨廚房都會提前準備好美味的限量版獨家菜肴作為獎勵,提前發放到孩子們手中。
兩個學期下來,這差不多已經變成了霍格沃茨魔藥課堂不成文的秘密約定。
哪怕艾琳娜幾分鐘前才描述了關于河豚的毒性,但面對來自霍格沃茨廚房的美味,小巫師們沒有任何的害怕意思,認真地在水龍頭邊沖洗干凈手,便美滋滋地享受起河豚白湯。
“這……這個……”
斯拉格霍恩端著手中的湯碗,有些猶豫。
十年的時間,霍格沃茨的城堡雖然依舊如同記憶中那樣,但學校里面的不少細節、教學模式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變化太多了,以至于這位老教授一時間不知道怎么開口。
“喝吧,教授,這是魔藥課教授的責任……”
艾琳娜甜甜地笑了笑,輕輕吹開碗口的熱氣,喝了一口河豚白湯。
作為有著魚中第一鮮之稱的河豚,不同于別的魚肉會在煮熟后口感變硬,在霍格沃茨小精靈們的刀工和細致燉煮之下,依然保持了那種鮮嫩細致的綿軟。
最關鍵的是,作為魚類,河豚有一種其他魚類沒有的優勢——它幾乎沒有任何腥味。、
另外因為河豚脂肪較少,所以河豚肉中的鮮美也不是高湯那種有些發膩的醇美,在湯里熬煮了一段時間之后,會自然而然地出現略帶清甜的口感,伴隨著魚肉上有些膠質感的魚皮一同在口中化開,可以說是魚湯之中極少數不加姜蔥去腥也不會影響品嘗的極品。
“魔藥課教授的……責任?!”
斯拉格霍恩表情古怪地瞥了一眼手中的湯碗,表情愈發滑稽。
整個教室幾乎全都是一陣低低的喝湯、咂嘴的聲音,在一眾貪吃的小家伙們之間,這位大腹便便的老巫師有些突兀,這么多年以來,斯拉格霍恩還從來沒在教室吃過東西。
“當然,因為魔藥課教授擁有最敏銳的藥劑感知。”
艾琳娜一臉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神色滿足地舔了舔嘴唇,輕聲解釋道。
“如果說發生了什么問題,與大家食用過相同食物的教授也可以在第一時間判斷出應該如何進行處理——更不用說,您之后還要教大家如何處理河豚,更是要早點吃完才行。”
“在魔藥課堂上學習如何……烹飪河豚?學習如何切魚?!”
斯拉格霍恩眉毛高高地揚起,鼻子發出哼哼聲,有些不悅地說道。
“很抱歉,卡斯蘭娜小姐,或許西弗勒斯認為在魔藥課上教學生們烹飪,對于魔藥學習有用,但這并不意味著所有的魔藥課教授都會按照他的方式去授課。”
“但是,斯拉格霍恩教授您一定會同意的,對吧?”
艾琳娜仰起頭,手指心不在焉地撫摸著碗底,輕笑著說道。
“因為河豚材料與魔藥相關?或者說這是斯內普教授定下來的規矩?是嗎?”
斯拉格霍恩略帶嘲諷地瞇了瞇眼睛,仔細打量著面前這位銀發小女巫。、
不知道為什么,他開始有些不喜歡這個小家伙了,從剛才開始,這位卡斯蘭娜小姐的態度和說話方式就越來越放肆了,就仿佛是某個……
“不是,先生,因為這是我的要求——艾琳娜·卡斯蘭娜的請求。”
艾琳娜掃了一眼周圍正在埋頭喝湯的小巫師們,手中的魔杖輕輕揮動了一下,圍繞在兩人周圍的霧氣稍微濃郁了點點,恰好讓講臺這邊的聲音變得模糊了幾分。
“嗯?呵……卡斯蘭娜小姐,這個玩笑可不好笑。”
斯拉格霍恩臉上浮現出一抹薄怒,皺著眉頭看向艾琳娜。
仿佛沒有覺察到斯拉格霍恩的不悅一樣,艾琳娜有些突兀地開口說道。
“先生,我想問您點事情。”
“我現在并不打算回答你太多無關的問題,卡斯蘭娜小姐……”斯拉格霍恩冷聲道。
然而,艾琳娜并沒有理會斯拉格霍恩臉上已經愈發不悅的神情,女孩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著,就好像是正在表演著戲劇,或者背誦某個臺本。
“先生,我想問您知不知道……河豚毒素。”
“顯而易見,這并不算是魔藥課相關的課題。但是,先生,我在書上看到,不太理解。”
“嗯……是啊……在霍格沃茨很難找到一本詳細介紹河豚毒素的書,教授。那是非常邪惡危險的東西,非常糟糕,對吧?”
艾琳娜輕聲說道,看似不經意的語氣卻讓斯拉格霍恩臉色霎時間慘白了幾分。
“你!等等——你在說些什么?你!”
斯拉格霍恩猛地睜大眼睛,驚疑不定地看向面前那名個子小小的女巫,某些被他隱藏在記憶深處的對話,逐漸浮了上來,并且伴隨著女孩的話語變得越來越清晰。
仿佛歷史正在以一種非常可笑地方式在他面前重演。
就在幾十年前,在霍格沃茨之中,當時有一名耀眼的學生也曾經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更準確地說,簡直是一模一樣的語句、臺詞,除了兩人討論的不是河豚毒素,而是邪惡的魂器外,無論是語句結構、用詞方式……哪怕是斷句和稱呼方式……
所有的所有,都是完全相同的!這已經不能用巧合來形容了。
那名學生的名字,叫做湯姆·里德爾,也就是后來被稱作“伏地魔”的黑魔王。
難道是阿不思·鄧布利多的試探?
斯拉格霍恩腦海里先是閃過了這樣一個猜想,旋即飛快地將至否決掉了。
不對!
這根本是不可能出現的情況,哪怕是鄧布利多也不知道那段辛密。
要知道,為了隱藏當初不小心告訴湯姆·里德爾魂器相關信息的過往,斯拉格霍恩不止一次修改和隱藏了自己的記憶,除了他和那位已經逃逸的黑魔王外,這個世界上按理說不可能出現第三個知道這段對話的巫師。
除非……
“怎么可能,這……你怎么會知道……這……”
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嘴唇顫抖著,語調中夾雜著最后的期待,希望一切不過是巧合。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一只可怕的魔鬼,正從女孩影子里緩緩鉆出來。
恰到好處,艾琳娜心情愉快地欣賞著斯拉格霍恩地神情,努力模仿著那種猶豫地、不經意地、沒有一點兒過火地恭維語氣,不緊不慢的說道。
“但您顯然很了解,先生?我是說,像您這樣的巫師——對不起,我的意思是,如果您不能告訴我,顯然——我只知道如果有人能告訴我,那就是您——所以我就想問一問——”
磕啪——
斯拉格霍恩捧著湯盅的手猛地哆嗦了一下,盅蓋與瓷器碰撞在一起發出刺耳的聲音。
滾燙的魚湯從他手背上流淌下去,不過這位老巫師如今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只見這位老巫師面色死灰地看向艾琳娜,心中已經再沒有任何的僥幸和希冀了。
“你、您到底是誰?這些話到底是……”
“剛才那些話有什么問題嗎?我是從一本書上看到的,一本好厚好厚的書上。”
艾琳娜眨了眨眼睛,體貼地從講桌邊上拿起帕子,幫老人把手背上的魚湯擦干。
“如果您愿意幫我解答河豚毒素,以及教大家一起處理下河豚,等這節課結束后,或許我能幫您解答一些問題……快把湯喝了吧,斯拉格霍恩教授,廚房準備了好久呢。”
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老巫師,確定老人沒有心臟病方面的問題后,艾琳娜笑著說道。
“放心吧,我和湯姆·里德爾那個邪惡的家伙不一樣,我們是正義。”
“我們?所以說……還有誰?”
斯拉格霍恩眼睛轉動了一下,嘴角微微抽搐著。
“唔,讓我數數啊……”
艾琳娜扳起手指,極為認真地輕聲數了起來。
“鄧布利多教授、我爺爺、勒梅先生、斯卡曼德先生、還有……”
“我明白了……讓我想想,河豚魚應該怎么處理——這么多年沒有上課,人老了,有些記不住事情了,我先一個人好好靜一靜,等會兒下課后我們再聊。”
霍拉斯·斯格拉霍恩眼皮顫動,有些疲憊地舉起手掌搖晃了一下,重重地嘆了口氣。
對于艾琳娜口中內容的真實性,他并沒有太多質疑。
在霍格沃茨之中,這些事情只需要稍微詢問一下,就可以很輕松地進行驗證,他所焦慮的是這背后的事情,以及這些蓄謀已久的攤牌和試探之后的謀劃。
雖然斯拉格霍恩依然不知道當初的那番隱秘的對話為什么會泄露。
不過,考慮到霍格沃茨城堡的神奇之處,以及這些年來在魔法界的傳言,作為一名在這所魔法學校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傳奇巫師,鄧布利多洞察到這一切,倒也并非完全意外。
毋庸置疑,艾琳娜·卡斯蘭娜不過是一個棋子,或者傳聲筒而已。
且不說那些湯姆·里德爾在霍格沃茨上學時候的事情,就算是十年前伏地魔最囂張、最不可一世的時候,乃至于神秘人后來意外失敗,最終銷聲匿跡……
這一切的一切,無論從什么角度來看,顯然與這名才剛滿十一歲的小女孩沒有關聯。
當然,另一個方面來說……
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喝了口手中的熱湯,好不容易把心悸壓了下去,轉過頭看向那名宛若小天使一般在教室里巡視的女孩,在心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果然不愧是那位大人的后裔,這樣的天賦、那樣的身世,以及這份魔女性格。
大意了啊!
這樣一個不能罵、不能打、不能騙、不好哄的小祖宗,他當初怎么就一時頭熱,居然天真地認為把她邀請到“鼻涕蟲俱樂部”是一件好事?斯拉格霍恩甚至能預料到,隨著這個腹黑的小魔女加入他的茶話會,他的主話權說不定從此就離他而去了。
不過萬幸的是,還好史書上記載帕拉塞爾蘇斯向來怕麻煩,為人低調謙和。
即使這之中真有那些傳奇巫師的參與,多半也不會是什么壞事。
如果這孩子是伏地魔的轉世或者與那個黑魔王有什么血緣關系的話,他說不定這節課結束之后就可以考慮直接辭職跑路了,他可不想陪著鄧布利多那個瘋子去拯救世界。
總而言之,這節課結束后,他一定得找鄧布利多好好談談。
隨著最擔心的事情被戳破之后,斯拉格霍恩反而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至于在魔藥課上教學生處理河豚魚,或者涉及一些刀工、烹飪知識……既然西弗勒斯·斯內普那樣冷冰冰的小家伙都妥協了,作為霍格沃茨的老前輩,他也沒什么好堅持的。
更何況……
斯拉格霍恩抬起頭看了看教室里的那些學生們。
正如同鄧布利多在信中所描繪的那樣,如今在他眼前的這些孩子們,這所霍格沃茨,確實有可能締造一個全新的時代,作為一名教授倘若錯過這個機會,實在是太遺憾了。
“咳咳,大家如果喝完了桌上的湯,就洗手,戴上手套……”
斯拉格霍恩清了清嗓子,回憶了一下關于河豚的處理方式,微笑著說道。
“接下來,我在卡斯蘭娜小姐的分解圖鑒上,簡單講解一下我們在魔藥中可能涉及到的一些河豚魚器官,以及拆解、分離它們的一些具體手法和注意事項……”
唔,看來接受得很快啊……這位老爺爺?
艾琳娜微微一笑,在教室里隨意晃蕩了兩圈后,熟練地走到講臺邊上,開始幫著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給每個小巫師分配她們用來練手的河豚,同時不厭其煩地重復著各種注意事項。
在斯拉格霍恩的叮囑中,小巫師們膽戰心驚地開始了人生第一次的河豚解剖。
“嗯,不錯,下刀時一定注意分寸,盡量不要弄破內臟……”
“賈斯汀先生,不要用水去沖洗血跡,用魔杖……別忘記你是一名巫師。”
“還沒有熟練掌握清潔咒?那好吧,你去教室前邊換一條魚吧——清理一新。”
斯拉格霍恩背著手巡視著教室,糾正著小巫師們的手法和操作,其實只要邁過了心里的那一道坎,這與常規的魔藥課程教學也沒有太大的區別,反而能更有效地利用課程閑暇。
在走到艾琳娜身邊的時候,斯拉格霍恩額外頓了頓,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批河豚,大小體型倒是很均衡……”
“因為它們全都來自于同一批養殖場,自然大小相似……畢竟是要吃到肚子里的。”
艾琳娜頭也沒抬地隨口回答道,她此時正抓著赫敏的手,手把手地教這只小海貍如何一刀完美地破開魚腹、取出完整魚皮,以及用刀尖在不破壞眼珠的情況下,挑出河豚眼睛。
“所以說……這些河豚根本就沒有毒?”赫敏有些詫異地小聲問道。
她筆記本上記得很清楚,艾琳娜此前說的關于河豚毒素分布的最后一點就是這個。
“別分心,專心體會我的力道和軌跡……對角巷藥店里的可就不一定了。”
艾琳娜沒好氣地白了一眼赫敏,“我又不是什么惡魔,如果真的把那種劇毒的河豚搬到教室里面來,且不說鄧布利多教授會不會同意,另外一個班的同學們怎么辦?指望漢娜么?”
河豚的毒素主要來自于后天攝入,這一批出自人工養殖場的河豚,本來也沒啥危險。
“果然如此……卡斯蘭娜小姐說的沒錯,謹慎一些確實沒錯。”
斯拉格霍恩走近她們的桌子,聽到女孩們的小聲低估后,他那張圓圓的胖臉上終于又露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輕松和贊許,他有些明白鄧布利多為什么這么看重這個小女孩了。
拋開那些受那些老東西們指使的“臺詞恐嚇”外,這確實是一個考慮周全的好孩子。
“在真實的魔藥環境下,外界的材料并不總是那么可靠……嗯,處理得很棒。”
斯拉格霍恩隨口評價了一句,抬起頭看了眼教室前方的沙漏。
不知不覺間,斯拉格霍恩已經習慣了這種全新的雙線并行教學模式。
相比起傳統的魔藥課堂而言,這樣的緊湊安排雖然會增加學生們和教授的負擔,但另一方面也大幅度提高了教學效率……當然,前提是每個教室里的學生們,都能如同這一批小巫師一樣,不會出現太多讓人頭疼的低級失誤。
唔……減少低級失誤……
斯拉格霍恩沉吟了片刻,忽然回想起了在上課開始時,艾琳娜領著全班朗讀的。
原來如此,一環接一環的連鎖反應,這就是霍格沃茨正在推行的教學改革么?
看樣子,今晚他真的得好好學習和背誦一下新的規章制度了。
老巫師緩緩站直身子,背著手環視了一圈教室里還在低頭忙碌的小巫師們,提高音量。
“注意加快進度,還有最后五分鐘了,等我說停得時候,所有人暫時停手,準備開始進行腫脹藥劑的下一步熬制操作,然后等操作結束后,再繼續進行河豚切割練習……”
“在下課前,我會依次檢查諸位的成果,并且進行分數記錄……”
好耶!又是大章大章魔藥課下課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