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澤偉和高少杰還在醫院里。
夜已經深了,手術直播的畫面定格在最后一幀圖像上。
兩人誰都沒說話,久久靜坐。
給還沒出生的胎兒做手術,B超引導下宮內介入手術,治療先天性主動脈瓣狹窄,這對于兩人來講無異于天方夜譚。
不懂行的可能以為眼準、手穩就可以。手術么,只要成功了,難度就肯定不大。
但無論是柳澤偉還是高少杰水平都高,雖然做不到,但是勉強能知道看著簡簡單單十幾分鐘就結束的手術,里面蘊含著什么樣的技術水平。
說多了都是眼淚,柳澤偉心里面已經無數次的嘆息。
興致勃勃的回來,在高少杰全力支持下,兩個技術水平高、人面廣的帶組教授合力之下,終于成功的讓柳澤偉成了省城醫大附院介入科副主任,執行臨床工作。
畢竟金主任手術成功,術后身體漸漸的恢復。雖然無法再像從前那樣呼風喚雨,可也沒必要直接讓他退休。
保持行政職務,但實際權力已經由柳澤偉順利接手。
柳澤偉曾經在院里宣布這個決定的時候心中為之歡呼不已。可此時看到鄭老板輕松直播了宮內介入手術治療先心病,心中無限嘆息。
要是晚幾天,這臺手術自己就跟著上了。
手術直播過程中,看見了一個手指修長的女孩的手,柳澤偉更是郁悶。
這種名留醫療史冊的手術,自己錯過了。就為了一個主任,值得么?不好說,中間如何衡量,要看各人的想法。
而這還只是個開始,以后會錯過什么,現在都說不清楚。
執掌介入科的興奮似乎還在身體里回蕩,卻被一盆冷水澆滅。現在柳澤偉有些羨慕老高,他等六月份孩子考完試就去帝都。
到時候海闊天空,不用守在地北省。
孰是孰非、孰對孰錯,真的是沒有定論。柳澤偉越想越是迷茫,那股子興奮也變的越來越淡。
兩人看著最后那一幀影像,足足坐了兩個小時。
柳澤偉最后長出了口氣,道:“老高,我有點后悔了。”
“后悔?”高少杰看著影像,笑了笑,“我覺得我一輩子都學不會。巔峰時期已經過去了,現在我被鄭老板敲幾臺手術,能勉強維持住狀態就不錯了。”
“不。”柳澤偉搖了搖頭,“你說的巔峰,只是從前的你,沒被鄭老板敲的那個老高。”
高少杰側頭看柳澤偉。
“我歲數比你大,之前咱倆水平差不多。”柳澤偉低聲說道,“回來后還沒做過手術,這事兒已經塵埃落定。這幾天找個門脈高壓的患者,我做臺手術你就明白了。”
“嗯?”
高少杰微微一怔。
他是第二個被鄭老板敲的人,說起這事兒來,高少杰還能感到自己橈骨莖突上傳來的疼痛。
進步是有,但因為個人、年齡身體原因,想要取得長足的進步,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老柳卻說的這么肯定,以他對柳澤偉的了解,此時兩人水平相差不到一個數量級,柳澤偉是不會這么說的。
“不光是被止血鉗子敲,每臺手術后,鄭老板都會指出一些問題。日積月累,一個月多的時間,效果就很明顯了。”柳澤偉嘆氣,最后還是勉強笑了笑,“老高,你給你兒子報完志愿就趕緊去吧,和鄭老板好好學。”
高少杰想到帝都的鄭老板,一時之間有些神往。
穆濤坐在辦公室里,陪著吳海石吳老看杏林園的手術直播。
鄭老板的手術,只要是他主刀,老師每一臺都要看。那次千里救援,老師硬是聽蘇云磨叨了好久,坐在椅子上都快睡著了,也不肯離開。
后來聽蘇云開放麥唱歌,才做噩夢一般的驚醒。
作為全國最早一批從事介入手術的人,吳老對介入手術的了解,有著自己的認知。
他對鄭老板水平成長的速度表示驚訝。
第一次在帝都看見他的時候,鄭老板的水平還可以用稚嫩來形容。
可是他的成長,觸目驚心。
飛速?不,那完全不能表明鄭老板的成長速度。
不說外科手術,最近幾次直播的介入手術,每一次吳海石吳老都能感受到鄭老板水平又有了一次巨大的提升。
再成長,難道要漲到天邊去么?
吳老表示不明白,但他能做的就是默默的在鵬城這面關注著鄭老板。
據說還有更多手術沒有直播,比如說介入手術在心臟里取子彈。
這種手術的難度不用說,光是用想的就知道很難做。
可沒什么手術的難度能比得上眼前這臺。
胎兒,32周,先天性主動脈狹窄,已經影響胎心與生理解剖結構。按照正常的醫療邏輯,接下來應該勸說孕婦、家屬,放棄這個孩子。
不說胎死腹中,即便是勉強生下來,孩子也要在無數次手術中煎熬著。
花錢都是小事兒,孩子長大的可能性太低,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吳老從醫幾十年,這種情況見的多了。
以前醫療水平跟不上,產前體檢發現不了問題,大多是生下來后發現病太重,只能遺棄。
這樣的事情見的多了,吳老也有些麻木。
解決?他研究過國外的病例,知道那不是自己這代人能解決的事情。
手術難度太大,自己根本沒把握做成功哪怕一例。
然而今天,吳老看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一幕。
宮內介入手術,治療先心病,鄭老板不光會做,而且能做。
不光能做,而且成功率高。
不光成功率高,而且還敢手術直播!
吳老有些不確定鄭老板到底研究過多久宮內介入手術,但他能確定鄭老板的水平已經不是自己、自己知道的任何一名醫生能揣測的了。
“穆濤。”
“老師,您累了吧。”
“有時間請鄭老板來講課。”吳老淡淡的說到,“你之前做得對,要和鄭老板保持聯系,多學習。”
穆濤點頭。
這臺手術,他都看傻了眼。
此時心里無數感慨交織在一起,到最后卻變成一聲嘆息。
“不光是你,我也要學,和鄭老板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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