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插管完畢，老賀站在兩臺監護儀之間，同時看著兩臺儀器的數據。
他略有點辛苦。
時間有限，無法把呼吸機、監護儀、微量泵還有可能要用到的IABP等機器的所有數據匯總，用中央集成系統顯示在一起。
因陋就簡，也只能這樣。老賀的頭來回動著，查看生命體征，腦海里閃爍著各種數據。此時的老賀成了大腦，指揮自己的雙手——楚家姐妹調整各項數值。
原本的一生之敵忽然變成了自己的左右手，這種感覺是相當奇怪的。
不過在這幾天短暫的光陰里，老賀已經漸漸習慣了。
“咪唑安定，大雙3.5mg，小雙3.1mg。”
“氯胺酮，大雙32mg，小雙27mg。”
“氯胺酮微量泵，大雙75mg/kg/h，小雙62mg/kg/h。”
老賀一條條指令下達，大楚、小楚沉默迅速執行，動作完全同步，像是一名麻醉師對著鏡子做麻醉一樣。
只是給藥的劑量略有不同而已，但這點細微的差別，只有老賀能感受到。
“IPPM加壓至15cmH20。”
“潮氣量，大雙……”
老賀冷靜、冷漠的說到，沒有一絲情緒。剛一開始，他就進入狀態。
鄭老板的凝視仿佛無所不在，隨著正式上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機會就擺在眼前。
不允許有任何失誤，也沒有失誤后從頭再來一次的機會。
老賀不再胡思亂想，一生之敵也變成了左右手，把他一生之中豐富的經驗、熟練的操控淋漓盡致的呈現出來。
手術室里，回蕩著好運來的歌聲。
蘇云似乎沒有聽到平時最討厭的歌聲，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即將要完成的手術中。
手指微微抖了一下，回憶著之前的感受。
這段時間里，在絕高無比的天賦作用下，在連接不斷的手術訓練下，他的手術技能提升的很快。到現在，蘇云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術提升了多少，具體到了什么程度。
至于老板……讓他來配合自己好了。
穿好衣服，蘇云拿過卵圓鉗子和彎盤，用碘伏給連體嬰消毒，隨后鋪置無菌單。
術區很小，畢竟是嬰兒，這種感覺對早都習慣了大開胸做手術的蘇云來講略微有點別扭。
雖然做了無數臺手術訓練，但他還是無法習慣。
站在手術臺前，一伸手，止血鉗子夾著紗布被拍在手心里。
隨后電燒拍在連體嬰的腿部。
蘇云沒抬頭，他知道柳葉刀肯定拍在自家老板的手心里。而此刻，自己需要做的只是打下手，輔助老板進行肝臟的分離。
屬于自己的舞臺，在開胸之后。
手術做的飛快，和模擬手術幾乎沒什么區別，蘇云震驚于自家老板的穩定。
真實手術和模擬手術差別巨大，只是自家老板用他自己的技巧彌補了這之間巨大的鴻溝。蘇云親眼目睹了這一刻后，沒有驚訝，而是心里穩了許多。
超聲刀啪啪啪的聲音中，肝臟被一點點分離開。手法嫻熟而穩定，沒有一絲紕漏。
做完肝臟后，蘇云的信心大增。
之前他最擔心的事情是模擬手術的模型和真人有區別，但看見老板的手術后，他知道即便自己有什么失誤的話，老板也會為自己彌補上。
有他在，還真是覺得很安心呢。
蘇云習慣性的吹了口氣，熱氣在口罩里上涌，吹的睫毛微微顫抖。
開胸后，老賀的聲音接連不斷的傳來。
每一個藥物的泵入速度、推注降低心率藥物的時機，他那面一直在注意著。
這一切都和預演手術完全一樣，然而蘇云卻沒有放松，反倒是略有些緊張。
按照推演，大小楚這時候應該給降低連體嬰心率的藥物。每個人給藥的濃度、速度都不一樣，還要參考對方的數據。
這就是所謂最難的一步，要不是有楚家姐妹在的話，這一步絕無可能完成。
但楚家姐妹到底行不行？
要是跳動誤差在每分鐘5次以上，蘇云相信手術可以宣告失敗了。
即便是老板，也無法在不同心率相互牽扯中順利分離心房連接的位置。
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蘇云的眼睛瞇起來，看著兩顆連在一起的小心臟。
砰砰砰砰砰砰
很快，心率慢了下去，跳動的速度逐漸趨近一致。
竟然真的行，蘇云的眼睛瞇的更緊，目光像是刀子一樣盯著那兩顆小心臟。
幾乎一致！誤差……別說5次/分，連1次/分似乎都不存在。
兩顆心臟同步跳動，為手術掃平了最后一道障礙！
蘇云在無菌口罩下面的嘴唇用力的抿著，他在等待自己閃亮登場的那一刻。
柳葉刀切下去，吸引器隨即湊上去，壓力值剛剛好，把鮮血吸走，為術者暴露手術空間。
鄭仁不緊張，這一幕在系統手術室里已經做了將近十次。
或許這不是他成功次數做多的手術訓練，但最后是因為手術訓練時間消耗殆盡，這才無奈的離開系統手術室的。
助手系統簡直就是吞金獸，鄭仁也很無語。
切開，分離，冒著鮮血在吸引器打開術野的一瞬間繼續操作。
鄭仁甚至沒有抬頭看哪怕一次。
他相信老賀，相信楚家姐妹，相信蘇云，相信站在身邊，只要自己一伸手自己需要的器械就會拍在手心里的謝伊人。
這一次，他不是單打獨斗，團隊的存在讓不可能的手術成為可能。
切開心房相連處的瞬間，鄭仁似乎感覺到站在自己左側2.23米處的老賀似乎長出了一口氣。
手術，
最難的地方，
才剛剛開始！
伸手，補片和持針器拍在手心里。鄭仁縫合蘇云側的心房，蘇云縫合鄭仁側的心房。
四只手交織著，一個順時針，一個逆時針開始動了起來。
蔡司的顯微鏡下，視野是那么的大，鄭仁一心二用。不光要觀察自己的術野，還要照顧蘇云的速度。
這種對向縫合，容錯率極低。一旦失誤，前功盡棄。
可是蘇云這貨似乎發揮出比任何一次手術訓練都要高的水準，鄭仁幾乎沒有任何遷就，兩人以最快的速度進行著手術。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心臟分離處補片縫合完畢，好運來的歌聲似乎更加悠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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