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溪邊的宿營地,發現塔卡馬正背著獵弓往林子里鉆。
我看了看天色,入夜以后的黑森林遠比白天更加危機四伏,很多魔獸都是晝伏夜出,所以夜間的叢林總會有些意想不到的危險,就算是最優秀的獵手也不愿深夜在林中穿行。
塔卡馬看到從林中緩緩走出來的我,金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喜悅,我問他:“這么晚了,干嘛還要鉆林子?”
她微微抿著嘴,用手指了指我,她一直都不怎么愛說話。
“這是要去找我?”我看看天色,似乎回來得有點晚了。
她點了點頭,見到我的手上并沒有拎著獵物,也默默地背著獵弓,跟著我一起轉身往回走,她的身材很高挑,比我高出大半頭,身上穿著緊身皮甲,包裹著豐滿的曲線,我猜她以前可能是一位叢林獵手,她非常適應森林里的生活。
天色暗下來的時間,似乎比昨天又早了一些,透過河邊茂密的樹冠向天空仰望。
一聲尖銳而高亢的龍吟響徹整個黑森林,一只扇著巨大翅膀的飛龍穿過灰蒙蒙的云層,向遠處的森林俯沖下來,對著森林里噴出一口強烈的龍息。
厚厚的灰色云層被它捅出一個巨大的窟窿,一道道耀眼的白光透過云層照射下來,那些光束奇亮無比,直接照射在林中某處,憤怒地吼聲讓整個大地都為之顫抖。
一只黑色長矛從森林里風馳電掣般的飛出來,直接射進那只飛龍的肉翅上,那條飛龍發出一聲凄慘的龍吟,帶著那根黑色的長矛,倉皇地逃回高空之中,狂扇翅膀,拼命地擺動著長長的尾巴,沿著那個被撕開的云層,又奔向天際。
這是一場轉瞬即逝的戰斗,也是我第一次站在遠處如此真切的看到活生生的飛龍,也不知道那邊的山林里盤踞著什么樣強大的魔獸,竟然會讓一只飛龍負傷而歸。
在羅蘭大陸,就算是原始叢林里,也很難見到這種身體中蘊含一點點龍血的低等龍類,只擁有初級智慧,它們的身體里還擁有著野獸的本能,在龍族的眼中,這些飛龍僅僅是比地行龍的地位能高上一點點,這也只不過是看在它們身上有一對翅膀的份上。
不過,不管怎么樣,它們始終屬于龍類,擁有強橫的身體,還可以在天空中自由飛行的亞龍族。
很多格林帝國的騎士們,都夢想著能夠擁有這樣一頭強大的飛龍,與之簽訂契約,成為一生的伙伴。
他們被人尊稱為龍騎士……
我盤算著那片林區大致的方位,竟然是差不多是蜘蛛叢林的深處,或者是與我們之間隔著一片蜘蛛叢林。
無論如何,那片危險的的區域一定是不能去探險了,里面竟然藏著能夠獵龍的強大魔獸。
從西邊巨大巖石上跳下來,依舊心有余悸。
這時候,我忽然想起,究竟是誰說過耶羅位面是低等級的位面,里面擁有無數資源,在里面探險的人都能賺得盆滿缽滿,現在想起這些話,多少也有點夸張的成分吧。
而且那些分布在叢林里的扈從們似乎處境也不怎么樣,最起碼樂蝶出事的時候,附近就沒有哪位魔法學生的扈從恰巧出現,按理說,這些扈從們應該圍繞在每支小隊的周圍,及時地出現在最危險的地方。
可是數百名扈從沖進黑森林之后,就像是一顆石子掉進大海里,甚至沒有掀起一朵浪花來。
琪格將一張刻有‘聚風魔紋法陣’毛毯鋪在河岸邊的平坦草地上,正安靜的冥想,清澈的溪水在她的身邊潺潺流淌。
我穿著亞麻布的襯衫和緊腿的燈籠褲,仔細的將一把香草葉兒切碎,又從一只封魔箱中取出一個檸檬,擠出里面的汁水,調著芡汁兒,這種芡汁是否能夠如煉乳一樣濃稠,那些從地薯中提取出來的水淀粉和水的配比最為關鍵。
蜥人侍女塔卡馬挽著褲管,蹲在溪邊幫我刷洗那套魔紋構裝的皮甲和戰裙,那套皮甲上沾了一身鬃毛獸的紅色血污,又在獵殺巨型蜘蛛的時候,沾染了一些其他的汁液,變得很難清洗。
這讓我覺得,在野外歷練能帶一位侍女,應該是極為舒服的事,然后我的腦海里浮現出卡特琳娜的身影,她隨風飛舞的紅色長發,她曼妙柔美的迷人身段,她帶有一絲香甜氣息的美麗臉龐和迷人的紅色眼睛,她的影子在我的腦海里變得越來越清晰。
不過這種待遇,只有像琪格這樣的不擅長魔法戰斗的學院老師才能獲得。
大鍋架在簡易的爐灶上‘滋滋’的冒著白色水汽,那種混合了八角和花椒等香料的鬃毛獸腿肉在鍋里散發著濃濃的肉香味,海勒姆和喬森納無聊的圍在灶臺旁邊,一邊談論著剛剛沖破云層的那只巨大的飛龍,一邊在給灶臺下面添柴火。
這兩個貴族家庭出身的少年有說有笑,并沒有因為剛剛天空中出現一頭龍,產生任何的心理壓力,而且他們時不時還要偷看一眼身邊的露西婭,他們就像是露西婭最忠實的追隨者那樣,露西婭的人在哪里,他們的眼神就瞟向哪里。
露西婭在練習一種很特殊的體術,有點像印度的瑜伽,有點像是在跳舞,每個姿勢都很會讓人賞心悅目,一把魔法符文劍安靜的放在她身邊,她無時無刻不帶著這把魔法符文劍,正如露西婭所說的那樣,她想將這把劍變成的她身體的一部分。
我很好奇露西婭是究竟什么職業,她既不是一位魔法師,也不是一位劍士,就算有人說她是一位魔劍士,也顯得有點牽強。我好奇地問她,她卻是笑著對我說:“你就當我是一位魔劍士好了。”
揭開熱氣騰騰的大鍋,我根本就不怕蒸鍋里翻滾開水冒出來的熱氣,用兩把叉子將里面的切了無數花刀的腿肉叉出來,那塊巨大腿肉被煮得非常軟爛,肉皮泛著一種紅潤的油光,放在方形盤子里不停地冒著熱氣,濃郁的肉香味讓我變得有些恍惚,仿佛觸動了記憶深處的某些東西。
我將調好的芡汁放進炒鍋里熬一下,然后將一些香草葉的碎屑灑在蒸爛的腿肉上,隨后將煉乳一樣的芡汁澆在上面,整個腿肉變得晶瑩剔透,看起來就非常的有食欲,肉煮得很爛,只是用切肉小刀將骨頭一端的筋膜剃掉,那根熱氣騰騰的腿骨就被我直接取下來。
蹲在一旁燒火的海勒姆和喬森納聞到了香味,飛快的湊過來,有些吃驚地看著放盤子里冒著香氣的腿肉,好奇地問我:“吉嘉,這腿肉的味道好香啊,原來燉肉也能做得這么好吃,這道菜叫什么名字?”
“……名字?”聽見了海勒姆的問題,有一瞬間變得有些失神,迷迷糊糊地用獸人語說了一句:“紅燒肘子!”
“這是獸人語嗎?發音好奇怪,不過,話說獸人們真的有這么精湛的烹飪技藝嗎?”海勒姆迷迷糊糊地說著,伸手沾了一點盤子邊上的芡汁,放到嘴里吸允了一下,他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非常精彩。
隨后他抱著好友喬森納的胳膊,有些夸張地對他說:“哦,我的天,喬森納,快來嘗嘗這個叫‘紅燒肘子’的燉肉,它簡直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美味的東西!”
一張烤得焦黃酥脆的麥餅,咬在嘴里咔咔地輕響,烤餅中麥粒濃郁的香味,讓人有一種面粉就要磨礪得這樣粗糙,才能烙出最好吃的烤餅的錯覺。
一碗野菜湯,清脆的鮮嫩菜葉兒漂浮在木碗中,就像是一艘艘翠綠色的小船,鮮美的湯汁非常的清澈,喝一口入喉,那些野菜會順著湯汁一起爭相恐后地進入喉嚨。
再配上一方紅燒肘子肉,這樣吃起來才不會感覺到油膩,切一片嫩滑酥軟的鬃毛獸腿肉,入口即化。
一整條鬃毛獸的后腿就這樣被我們幾個人分食的干干凈凈。
吃到最后的時候,琪格還揶揄著對露西婭說:“喂,露西婭,我可聽說精靈們從來不喜歡吃各種動物的油脂和鮮肉,精靈們喜歡吃的食物只有魚和水果,要不要嘗嘗那邊的烤魚?”
這時候,露西婭手里的餐刀上正叉著一片肘子肉,聽到琪格這樣說,毫不吝嗇地送琪格一個甜美地笑容。
“琪格,我終于知道你當初為什么會……被吉嘉俘虜了!”露西婭邊吃邊說。
最后幾個字說的很含糊,海勒姆和喬森納豎起耳朵也沒聽。
琪格挑了挑眉毛,瞇著眼睛像是一只狡猾的狐貍,向露西婭輕聲地問:“你說什么?”
露西婭轉著靈魂的碧藍眼睛,臉上的笑容更加甜美,不過這一次她盡量放慢速度,讓我們所有人都聽得清她的話語:“我是說,我終于知道你當初為什么會……堅持選吉嘉加入我們的隊伍!”
盤子里冒出來的香氣飄得很遠,似乎連蹲在對岸溪水邊想事情的樂蝶也忍不住微微皺起了鼻子,那條座龍就安靜的臥在卵石灘上,巨大如斗的龍頭緊緊的挨著樂蝶的小腿,擺出一副似睡非睡的慵懶樣子。
看起來樂蝶和威廉兩個人之間真的出了一些問題,與龍社團其他成員坐在一起的威廉,面對樂蝶的時候,神色有些躲躲閃閃,而樂蝶冷著一張臉,眼睛里的目光無比冷漠。
其實就在剛才,我看到威廉湊在樂蝶的身邊,看樣子試圖要解釋什么,卻被樂蝶一句質問的話語,噎得臉色漲紅,只好悶悶不樂地坐在篝火旁,加入了副社長和社團新人聊天中。
龍社團小隊中的氣氛逐漸的變得熱烈起來,反而襯托著坐在溪邊的樂蝶,顯得無比的孤獨,這個時候怕是連晚飯都沒吃。
露西婭看到樂蝶的異常情緒,想跳過小溪去詢問一下,卻被樂蝶用眼神制止。
她還是那樣一個驕傲的帝國公主,金色的長發隨著林間晚風飄揚。
此時,她的氣色恢復了很多,畢竟是她已經是位成功完成了第一次轉職的騎士,體質一定不會太差,擁有一定的恢復能力。
騎士一向以身體各種屬性均衡而著稱。
一把金色的十字軍長劍和一面騎士輕盾在樂蝶的背后隱約出現。
我沒想到樂蝶的‘勢’竟然會是一把圣劍和一面盾牌,很多優秀的騎士都希望自己能夠擁有一把神圣之劍或者祝福之盾成為自己的‘勢’,而樂蝶身后背著這兩種圖案,是許多騎士夢寐以求的,這讓我聯想到安琪博爾德皇室血脈,也許正是身體中流淌著安琪博爾德的皇室之血,她才會這樣的優秀。
副社長與龍社團新人、威廉三個人坐在篝火前,篝火上架著一塊烤肉,烤得焦黃的肉塊不停地向下滴著油脂,那些油脂落在炭火上,爆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龍社團的那位副社長顯得非常得意,他不停的擺弄著面前的戰利品,向威廉眉飛色舞地仔細的講述著狩獵過程,一旁的那位社團新人也是不時插言,證明副社長所言非虛。
他手里拿著一串各種顏色的魔法寶石,雖然都是不太值錢的初級寶石,但也至少都是魔法寶石,這些初級寶石,拿到帝都換一些魔晶還是沒有什么難度的。
不得不說,龍社團每一位成員尋找魔法材料的能力,都遠超我們這邊小隊里的任何一個人。
這是羨慕不來地事兒,有時候我將它歸結為運氣,但是一連幾天都是有這樣的好運,我就會認為這是一種能力。
阿黛爾邁著疲憊的步伐,從黑森林里慢慢地走回來,直接走到篝火旁邊,站在那里,渾身散發著陰冷的殺意,就算是隔著一條小溪,我都能無比清晰的感受到阿黛爾身上的憤怒。
睡在樂蝶身邊的座龍也是警覺地從睡夢中驚醒,抬起巨大的三.角形頭顱,疑惑地看著阿黛爾。
篝火在龍社團小隊的幾位成員之間不停地跳動,黑夜取代了白晝。
阿黛爾的聲音顯得有些嚴厲:“是誰?誰去了那個原住民的部落?”
坐在篝火旁的那位新生慌忙站起來,一幅不知所措地樣子。
看他慌張地表情,一臉迷惑,分明是不明白社長阿黛爾因何而發怒。
這時候,龍社團里的那位副社長才施施然地站起來,然后輕輕地咳嗽了一下,才不咸不淡地說:“是我和哈里,怎么了,難道是出了什么事嗎?”
阿黛爾的眉毛豎了起來:“你們去那個部落里殺了很多人?還搶了他們的東西?”
那位副社長倒是坦然無懼的說:“這就是我們獲得的戰利品,那些原住民不想將他們的財富獻給我,難道不該殺嗎?”
阿黛爾一把奪過那串魔法寶石,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才說:“我只是希望每一位龍社團成員,都可以成為真正的勇士,掠奪和屠戮會讓我們迷失本性,而且會為我們帶來無盡的仇恨。我們獵殺那些叢林里強大的魔獸,獲取珍貴的魔法材料,這難道不好嗎?”
“……那些原住民為什么不能成為我們的獵物,最起碼他們比那些魔獸更富有。”那位副社長依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的地方。
掠奪原住民的村落,屠殺那里的居民,將強壯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搶走,送到奴隸市場注冊成為奴隸,這些不就是侵入這個位面之后,那些開拓領土的軍隊時常會做的事兒嗎?
他們都可以隨便做,為什么我們不行?這就是那位副社長所謂的理由……
這個夜晚,對岸傳來一些爭吵,我從那些爭吵的話語中將原由聽得清清楚楚。
事實上矛盾的起因,是阿黛爾發現了手下的成員居然背著她去屠戮了一個森林里的原住民村落,并且掠奪了村落里的物資,如今的龍社團小隊,在這次爭吵之下,已經頻臨分裂的邊緣。
潺潺溪水映著遠處篝火的光亮,倒映著樂蝶模糊的臉,她安靜的坐在溪邊的大石頭上,一個人想著心事。
白天的時候,經歷了一場苦戰,我早早的鉆進了睡袋里,準備好好的休息一下,盡快的恢復體力,可是我的心忽然變得很不安寧,怎么也無法安穩的入睡,一種危機悄悄的涌上我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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