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音絲城的美,在于水與建筑之間相互融合。
這里的建筑多為巴洛克式風格,所有建筑都有著濃郁的藝術棲氣息,在碧水藍天的掩映下,古老的石墻略微有些泛黃,就像是圖書館里面那些寫滿了文字有些泛黃的羊皮紙,無論走到哪,總是可以從不同的角度看到一幅幅優美的畫卷。
在海音絲城的水上街市隨處可見一些可以讓船只臨時停靠的碼頭,我們乘坐小船在一處碼頭上靠岸,安吉洛拉著莉雅率先下了船,兩個孩子跑在最前面,空真追在兩個孩子的后面,招呼他們慢點。
海音絲城的西北部大部分屬于平民區,在這附近可以找到各種工坊。
空真告訴我,弗雷德和辛格姐拿出全部積蓄在這里購置了一套平民區里面非常普通帶小院的宅子,而且用攢下來的錢開了一間制皮鋪,不過海音絲城一年四季都很炎熱,沒人喜歡穿皮革衣服,在這邊開辦制皮鋪子,主要就是制作一些家具、防護具與箱包等等,因此在海音絲城,制皮鋪子生意并不像北方城市那樣火爆。
船夫接過海倫娜手里的銀幣,對著海倫娜深深鞠了一躬,搖著船槳將小船劃走。
我和贏黎、海倫娜、貝姬跟在空真的身后,沿著青石板路緩步前行,這里的建筑要顯得整潔很多,至少沒那么老舊,甚至有些地方可以看到重新翻蓋過的痕跡,沿著大街兩側林立著諸多小型作坊,這些作坊門口只有可以容納三人并行的步行石街,中央是一條寬闊的水道,蔚藍的海水在城市里格外平靜。
在這片區域里有很多手工作坊,有些平民婦女在作坊外面的街上擺著木桌,桌上對著像小山一樣的牡蠣,女人們手里握著一把剝殼小刀,飛快地將牡蠣殼撬開,然后取出里面的牡蠣丟進一個水盆里,據說著些剝出來的牡蠣并不是為了自己吃,而是送到市場中去,有很多貴族喜歡吃檸檬牡蠣,卻又不喜歡剝殼,就會在市場上購買這些剝好殼的牡蠣肉,而很多平民家庭的婦女們也樂得以此來賺一些錢補貼家用。
弗雷德大叔的制皮鋪就在這條街的第十七家,安吉洛帶著莉雅一路跑過來,一口氣跑到了這間門口牌匾上掛著一張皮革的店鋪前,這間店鋪門口也有著一張木桌,一位腰如水桶般粗壯的婦人在用一把刀子飛快地剜著牡蠣,她連頭都沒有抬,對著站在店鋪門口的安吉洛和莉雅用一種尖酸的語氣說道:“看看這是誰來了,上次是誰拍著胸.脯說再也不來了嗎?這怎么還沒過半個月就又跑過來了。”
銳利的眼睛盯在安吉洛的身上,有一種異樣的凌厲。
而安吉洛卻是貼著墻,抿著嘴,站在那里也不說話,臉上寫滿了倔強。
這時候,我沒想到安吉洛身后的莉雅反倒是勇敢的站出來,她眨著天真的大眼睛,跑到木桌旁邊,下巴剛好能擔在木桌的桌面上,就聽小姑娘對這位婦人說:“瑪麗安嬸嬸,您的牡蠣剝的好多啊?莉雅幫你剝牡蠣啊!”
瑪麗安嬸嬸聽到莉雅的聲音,眼睛里才算是變得柔和一些,肉呼呼的臉上擠出了一些笑容來,對著莉雅夸贊道:
“哎呦呦,我的小莉雅,你可真會說話,嬸嬸可不用你幫忙,快點進去找加西亞哥哥玩,晚餐嬸嬸給你煮牡蠣湯。”
安吉洛氣得嘴巴鼓鼓地,站在墻角嘴硬地說:
“我才不想來呢,是莉雅拉著我來的,還有……”
他還沒說完,瑪麗安嬸嬸的眉毛就快要豎起來了。
“安吉洛,莉雅,快點進來。”熟悉的聲音從屋子里傳出來,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我一下子就能聽出那是辛格姐的聲音。
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屋子里走出來,穿著一身干凈利落的亞麻布裙,她將安吉洛拉到一邊,俯下身體在安吉洛頭上摸了摸,然后一手拉著安吉洛,一手拉著莉雅就向屋子里走,一邊走一邊說:“安吉洛好像又長高了一些,這條褲子都有些短了,過來,把這條褲子拿過去試試。”
性格有些倔強的安吉洛連忙拒絕道:“辛格嬸嬸,這條褲子還能穿。”
辛格拿了一條改小的褲子給他,并對他說:“快點去換上,空真那邊由我來和她說。”
小莉雅跟在安吉洛的身后,將瘦得如同麻桿一樣的雙手高高舉過頭頂,手里捧著一盒只剩了一半的午餐肉罐頭,她有些吃力的墊著腳,眼睛顯得很萌,但是又是那樣的固執,似乎辛格不接過去就要這么一直舉著。
“小莉雅,這是什么?”辛格將罐頭盒接過去,看到盒子里面還有剩下半盒午餐肉,就向小莉雅問道。
莉雅見到辛格接過了那盒罐頭,顯得極為開心。連忙說:“辛格嬸嬸,這是一盒午餐肉罐頭,是我和安吉洛省下來留給你的。”
辛格晃了晃手里的午餐肉罐頭,一臉疑惑地向小女孩問道:“莉雅,你這個是從哪來的?”
“是贏黎公主送給我們的。”莉雅和安吉洛齊聲回答。
“贏黎公主?”辛格有些困惑地重復一遍。
兩個孩子開始爭著解釋起來:“是的呀!贏黎公主和吉嘉少爺來我家……”
空真站在我的身后,她輕輕地推了推我,讓我走進這座民居。
門口那為木桌前的婦人看到我們一行人,剛要開口詢問空真,隨后在我和贏黎身上掃了兩眼,就嚇得立刻閉上了嘴。
“辛格姐……”我跟隨著安吉洛與莉雅的腳步,邁步走進這座民居,這座房子才算是海音絲普通平民家庭的房子,比空真那間屋子明顯好很多,里面有個小小的院落,臨街一側好像是店面。
我的聲音落進辛格姐的耳中,她猛然一轉身,然后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我,眼中異彩連連。
“吉嘉,真的是你,你都……長這么高了,你真的成為一名魔法師了嗎?”她一邊說,一邊走過來,看到我差不多已經和她一般高,眼中帶著殷殷關懷望著我。
剛一見面就談身高,真的是讓我有些尷尬,我將一枚魔法徽章戴在胸口,并給她看。
她眼中滿是欣慰與興奮,雙手抓著我的肩膀,幾乎要將我攬在懷里,對我說道:“這幾年你都是怎么過來的?偶爾想起那次旅行,總覺得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事。”
辛格姐已經顯得不是那么年輕,眼角已經露出了魚尾紋,她的雙手顯得有些粗糙,并且有一層老繭,大概是這些年一直在干粗活留下的,不過精神卻很好。
我向辛格姐問道:“辛格姐,弗雷德大叔呢?你們過得怎么樣?”
“他還是老樣子,你也知道他是個制皮匠,在這里開了一間制皮鋪,憑手藝還能吃上一口飯。”辛格姐擦了擦有些發紅的眼睛,一邊說一邊平緩著自己激動的情緒,然后看向我身后的贏黎、海倫娜和貝姬,問道:“看我,見到你就什么都忘了,這幾位小姐是你的同伴?”
這一刻我瞬間猶豫了那么一下,因為我在考慮究竟要怎么介紹她們,因為有靈魂鏈接契約魔法的關系,她們三個人已經融為一體,贏黎嫁給我之后,相當于海倫娜和貝姬也成了我的妻子,于是我對辛格姐說:
“這是贏黎、海倫娜、貝姬,她們都是我的妻子,辛格姐,我去年的時候結婚了!”
辛格姐睜大了眼睛,從辛格姐的眼神中我看得出來,她能看出贏黎諸女與我關系密切,只是對于她們已經全部嫁給我有些吃驚。她伸出手指盤算了一下,說道:“讓我想想,去年秋天的話……好像你要參加成人禮祭……”
“就是在成人禮祭之后的那天晚上舉行的婚禮。”我解釋說。
辛格姐驚得合不攏嘴,她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想要用手將最捂住,但是卻又忍不住問我:
“成人禮祭的當晚嗎?你還真是有點迫不及待啊!她們都是你的新娘?那你現在住在哪?”
我對她說:“我現在住在帝都,前些年一直住在北境一個叫做埃爾城的地方!”
辛格姐將我們帶進院子里,這間院落被收拾得很干凈整潔,她請我們坐在院子里的木椅上,一邊給我們沏茶,一邊問我:
“你有沒有在帝都見到琪格和卡特琳娜,我知道卡特琳娜一直都在等你。”
我知道辛格姐會問道這些,而且我也沒準備隱瞞,直截了當地說道:
“嗯,去年的成人禮祭上,我還娶了琪格!卡特琳娜最近一直都跟在我身邊。”
辛格姐在這一刻,幾乎快要窒息了,她不可置信地盯著我。
熟皮子的大鍋里面的水還在冒著熱騰騰的水汽,大鍋下面的炭火幾乎已經燒盡,一些熟好的皮子晾曬在旁邊的木架子上,工作間里充滿了一種動物毛皮腐爛了的酸腐味道,墻角還堆著些粗鹽,一些風干了的獸皮摞在門口的木架子上,狹窄房間里所有的空間基本都被沾滿了。
弗雷德大叔腆著肚皮坐在一只小木椅子上,低著頭打著瞌睡,鼾聲斷斷續續,他一只手里面還拿著一把火鉗,另一只手上耷拉著一把鐵鉤子,腳上踩著一雙牛皮靴子,精赤著上身,只圍著一只皮圍裙,被烤得通紅的臉上布滿了汗漬和油漬,瞇著雙眼的臉上寫滿了疲倦,鬢角上已經有些斑白。
辛格走進這間工作間,先是將弗雷德大叔手上的鉤子和火鉗拿開,一邊輕喚他的名字:“弗雷德,你快看看是誰來了。”
這時候,弗雷德大叔緩緩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他睜開眼睛,雙眼布滿了紅血絲,看到辛格正在拿著一條毛巾給他擦臉,就問道:“準備開飯了么?”
辛格姐將身體向一旁靠了靠,將我的身形露出來,對著弗雷德大叔說:“是吉嘉來了。”
弗雷德大叔張大了嘴巴,他將辛格推開,從小木椅子上站起來,看著站在辛格身后的我,眼神從混沌一下子轉為清澈,一臉興奮地笑道:“吉嘉啊,居然是你來了,快讓我看看,哦,長高了好多,樣子也變了很多,記得在商隊那會兒你才這么高一丁點兒,現在穿著體面的衣服,如果走在大街上,哪里還能認得出你!”
弗雷德大叔仔細的打量著我,他將手在皮圍裙上用力的擦了擦,在我的肩膀用力的捏了捏。
弗雷德大叔的臉上布滿了皺紋,笑的時候就連牙齒也變得稀松,我忍不住感嘆說道:“弗雷德大叔,你都變老了。”
弗雷德大叔只是‘嘿’了一聲,就擁著我,一邊往外走一邊說:“快,我們去院子里面坐坐,這間工作室太嗆人了。”
我們大家坐在院子里,我和贏黎、海倫娜、貝姬,空真和她的兩個孩子,還有弗雷德大叔他們一大家子人,她的另外兩個妻子和三個孩子,辛格姐算是弗雷德大叔的第三個妻子,之前我們在院子門口看到的那個婦人是他的大老婆。
我對弗雷德大叔說:“這次我來海音絲,是陪贏黎參加一場葬禮,只能在海音絲城作短暫的停留,辛格姐,想不想和我一起返回帝都城,你和空真,還有弗雷德大叔以及這一大家子人,那邊生活環境會比這邊好一些,這件事我也和空真提過,你們可以來帝都幫我,等我再次返回海音絲城,如果你們愿意去帝都,就要跟我們一起走。”
“當然,想留在海音絲這邊生活的話,我手上恰好有一些資源,可以幫你們開一間魔法商店,或者是專營獸人部落舶來品的雜貨店,你們有其他想法當然也可以,我現在手里有些閑錢,就當是我做風險投資。”
“或者,你們想沒想過返回北境去,我知道弗雷德大叔的老家在史洛伊特城,好像是得罪了那邊的某位貴族,如果向回到北境去的話,這件事我來幫你擺平,我們可以約那位貴族大家一起坐下來談談,我在史洛伊特城里認識一些很有能量的朋友,由他們出面幫我們的話,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聽到我說這些話,弗雷德大叔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舉著手里的煙斗,半晌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