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璀璨,兩道星河的交匯處在夜空呈現出大大的‘K’字。
遠處的馬扎羅山邊有片宛如青紗帳一樣的云,皇家魔法學院的主教學樓慢慢沉寂在這夜幕中,DìDū頭頂上的浮空王城依然燈火通明,偶爾會有一兩只鷹獅騎士飛回皇城的高塔上。
三位魔法學者圍著桌子爭執得面紅耳赤,看起來這本魔法書的翻譯工作依然任重而道遠,迦娜文字終究是沒辦法與格林帝國文字通譯,很多詞語用帝國語無法描述,按照賈思柏學者的解釋,‘’這段話是既像惡魔又像魚的符文,然后代入魔法書中就不是那么通順,肖恩學者和馬文學者聽得一頭霧水。
隨后,三位魔法學者開始對于這段話進行了一系列論證,肖恩學者和馬倫學者認為有些迦娜文字需要順應句子所表述的含義可以適當變通,賈思柏學者認為這些語句里有著另外一層意思,直到我已經將整本魔法書都抄錄完,他們依舊在那邊喋喋不休的反復辯論,我走過去聽了一小會兒發現根本插不上話,只能充當一位老實的觀眾。
贏黎和海倫娜、貝姬三個女孩子并排伏在書桌上睡得正熟,見我完成了手頭上的事情,卡特琳娜抬頭看了我一眼。
我對她努努嘴,又指了指肖恩學者這邊,示意和肖恩學者打聲招呼就離開圖書館,卡特琳娜便將那本騎士游記合上,又將披下來的長發扎成一束馬尾,打算叫醒贏黎諸女,我對她做了一個等等的手勢。
再次湊上去,想要向肖恩學者辭行,并將抄錄的手稿留在這邊,可還沒等我開口說這些,就被馬倫學者拉進三人的論戰之中,肖恩學者是DìDū著名的水系高級魔法師,本身就是水元素方面的權威人士,馬倫學者是水系魔法師兼語言學家,而賈思柏學者也是諸多光環加身,三個人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聽得我頭昏腦漲。
贏黎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醒過來,只是她的眼睛再次變得向未央湖水一樣蔚藍,一言不發的站在我們身后,望著書桌上我抄錄下來的手稿怔怔的出神,纖細的手指在魔法羊皮紙不停地畫著,好像是在書寫,我愕然地看著她,我知道趁著贏黎熟睡的時候,艾瑞利爾公主的靈魂再次占據了贏黎身體跑了出來。
大概是看到魔法羊皮紙上熟悉的迦娜文字,于是便沿著那些文字的痕跡在用手指輕輕地書寫,指尖在羊皮紙上掠過,靈活得就像是一連串優美的旋律。
感受到我的注視,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居然無視我的存在,目光甚至沒在我臉上停留一秒就移開,然后落在圓桌的譯稿上面,她走到圓桌前面,將那張譯稿的羊皮紙抓起來,在三位學者的注視下,團成一團丟進了廢紙簍里……
場面瞬間安靜下來,三位魔法學者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辛苦了大半個晚上做出來的成果被人當廢紙般的丟掉,三道目光狠厲地落在贏黎臉上。
“迦娜文不是這樣翻譯的……”艾瑞利爾公主表情有些復雜的望著那張空白魔法羊皮紙,喃喃自語道。
接著,她坐在椅子上并拿起桌上的一支鵝毛筆,以一種及其別扭的姿勢在羊皮紙上寫出一行歪歪扭扭地帝國文字來。
“你這是在寫什么……”馬倫學者顯然對剛才發生的事情有些生氣,對于任何人來說,不問緣由撕毀他人的作品,這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因此他忍不住向艾瑞利爾公主諷刺道。
肖恩學者認識贏黎,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想從我這里得到答案。
這時候,本該氣得暴跳如雷的賈思柏學者卻頂著從艾瑞利爾公主筆尖上寫出一行文字,連聲說:“等等,我們別打擾她,她這樣翻譯好像還蠻通順的,而且詞語轉化似乎也說得過去!”
馬倫學者扭頭向肖恩學者詢問:“這位是?”
肖恩學者再次看我一眼,對馬倫學者解釋說:“她是詹姆士親王的女兒贏黎公主。”
馬倫學者探頭看著艾瑞利爾公主寫的歪歪扭扭的帝國文字,表情古怪地說:“想不到贏黎公主居然精通迦娜文……”
我覺得他的話只說了一半,他并沒有說談及帝國語字母拼寫到底有多爛,在我看來,實在是要多爛就有多爛。
“作為海音絲城的主人,精通迦娜文字似乎不難理解。”肖恩學者站在一旁,單手摸著下巴說。
馬倫學者有些疑惑:“可這里面有很多關于水系魔法的專用詞語……”
賈思柏學者義正言辭的說:“那又怎么樣,請端正態度,我的摯友,你剛剛在質疑一位安琪博爾德皇室的公主殿下。”
在三位學者的注視之下,這位安琪博爾德皇室的公主,又或者是無盡之海迦娜王朝的大公主伏在圓桌上,將她之前揉成一團丟掉的魔法羊皮紙上的內容,用一手極爛的帝國文字飛快地寫下來。
也許是在適應著自己嶄新的生活方式,也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感,也許是因為一時無聊順手而為,當她坐在那張胡桃木的靠背椅上,坐姿優雅,神情專注,那種皇室公主的風范油然而生。
海倫娜和貝姬陸續醒了過來,她們想湊過去喚醒贏黎,卻被我用手攔下來,我輕聲對她們說:“讓她將這張羊皮紙上的內容寫完,也許在里面關得太久了,她需要透透氣。”
寫完了那頁魔法羊皮紙,艾瑞利爾公主起身對三位學者微微點了點頭,與我一起離開了圖書館。
皇家魔法學院籠罩在一片夜色之中,教學樓前廣場上兩排柱燈將噴水池中雕塑群照得通亮,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水池,艾瑞利爾公主不由自主地向那邊走去,她走到水池邊,也不管秋天的夜晚有多么的涼爽,提著長裙直接邁進了水池里,池水沒過了她的膝蓋,浸濕了她的長裙,她靜靜地站在水池中望著自己的倒影怔怔的初升。
一條美人魚的虛影出現在她身后,那虛影仿佛活過來了一樣,伸手輕輕地按在她的頭頂上,仿佛在安慰著她。
她的腳下浮現出淡藍色的魔紋法陣,一道水旋渦出現在她的腳下,旋渦一點點的擴大,露出水池下面光潔的鵝卵石,那些池水脫離了她的身體,她穿著有些濕噠噠的長裙,踩在鵝卵石上面,忽然回頭看了我一眼。
此刻,我覺得那張我所熟悉的面孔,只有一雙眼睛變大了些,小巧的鼻子顯得高挺了一點,但是她整個人的模樣就算完全的變了樣子,那張臉與魔法水晶存留的殘像中的人魚公主有三分相似之處,她臉上帶著苦澀的笑容,在水池里喃喃自語說:“這就是你的人生?”
沒有人做出回應,我覺得她好像是在和贏黎聊天。
“你就沒想過因自己的到來,或許可以讓這個世界有所改變?”艾瑞利爾公主又說了一句。
我有些擔心贏黎受到影響,便向身邊的海倫娜投去詢問的眼神,海倫娜挽住我的手,貼在我的耳邊輕輕告訴我:“贏黎醒了,她在與艾瑞利爾公主聊天。”
事實上,這次兩位公主殿下之間的溝通并未持續太久,贏黎突發奇想地要我們帶著艾瑞利爾公主殿下感受一下DìDū的夜生活,這段時間,恰好是豐收節前夕,整的DìDū城都沉浸在濃郁的節日氣氛中,此時的DìDū幾乎已經變成了一座不夜城。
我們從皇家魔法學院出來,直接乘坐魔法篷車來到學院西側的美食街上,這時候我才發現即使到了午夜時分,這里居然依然熱鬧非凡,而且街上到處都是成群結隊的年輕人,有些是皇家魔法學院的魔法生,更多的則是周圍一些高級學院的學生,大家紛紛走上街頭,選擇一間喜歡的小店,圓桌上擺滿了精美的食物,大家圍在一起有說有笑。
這時候,我居然在一間餐館門口的長排餐桌上看到了諾亞和雪莉.紐曼身影,那個餐桌上還有其他一些熟悉的臉龐,也有一些我不認識的魔法生,氣氛很融洽,大家舉起了裝滿了金蘋果酒的酒杯,諾亞單手摟著雪莉.紐曼的肩膀,臉色紅撲撲地大聲說著什么。
我并沒有過去與他們打招呼,而是夾在人流之中悄然經過。
隨著銅火鍋在DìDū廣泛普及,人們漸漸地意識到這并不是單純的暖爐,而是一件很不錯的炊具,甚至在魔法報紙上還有過幾篇專門介紹如何正確使用銅火鍋烹煮美食的文章,諸多吃法中,備受DìDū人推崇的當然還是涮羊肉,于是就有類似比較新潮的餐館冒出來,皇家魔法學院的這條美食街上也有這種新式餐館,而且很受DìDū人的歡迎。
我覺著隨著天氣越來越冷,這種烹飪食物的方式會更受大街的歡迎。
贏黎想要請艾瑞利爾公主體驗DìDū生活,那就不能錯過學院旁邊這條美食街,大家聊起了當初在辛柳谷探險的日子,當時我在那邊還親手烹飪過這種美食,現在美食街上開了這樣一家火鍋店,海倫娜和貝姬都想再次品嘗這種美食,回味一下以前的那種感覺。
這間火鍋店的位置還不錯,位于美食街靠近十字路口廣場的地方,我們選擇了餐廳門口的一張餐桌坐下來,從這里剛好可以看到路口廣場上正在舉辦盛大的露天舞會,整個廣場就是一座巨大的舞池,歡快的音樂聲從廣場那邊傳過來,讓一些正在享受美食的人們都忍不住身體隨之擺動,不時還會有人站起來,邀請同桌的同伴,或者鄰桌的陌生人一起共舞。
為了照顧艾瑞利爾公主的飲食習慣,我們點餐的時候還選了一些冰鮮的海鮮。
我們這張餐桌上除了我之外都是女士,所以我們還沒有正式用餐之前,就有周圍一些客人通過侍者,向我們這邊透露一些是否愿意跳舞之類的邀請,只是我們剛坐下來,便叮囑餐廳的侍者幫我們回絕這些邀請。
艾瑞利爾公主從沒有離開過海洋,就算是當初一個人來到阿加萊加島上的時候,也僅僅是在島上的崖石邊靜靜的坐一會,并沒有嘗試過陸地上的美食,這時候,望著面前煮沸的小火鍋,海倫娜殷切地將一些薄薄的魔羚羊腿肉投入沸騰的湯鍋里,并叮囑她趁熱嘗一下,煮太長時間肉就老了……云云。
艾瑞利爾公主拿著一把叉子,慢慢地品嘗著美食,沒有與我們有任何的交流,不過進餐的氣氛倒是很融洽,卡特琳娜甚至還向諸女講了一些我們當初在商隊旅行時候的糗事,惹得海倫娜和貝姬總是東問西問,對商隊的旅行生活羨慕不已。
站在我們不遠處的一位侍者身體忽然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一位喝得醉醺醺的年輕人越過這位侍者直接跌跌撞撞地向我們走過來,他的身后還跟著兩位同伴,看起來也是喝了一些酒,但是至少要比前面這個年輕人清醒一點。
走在前面這位年輕人直接來到我們的餐桌前面,努力站直了身體,對著正在與艾瑞利爾公主小聲說話的海倫娜彎下腰施了一禮,然后便伸出手對著海倫娜說道:“美麗的小姐,能請你跳支舞嗎?”
海倫娜有些詫異地對著那位醉醺醺的年輕人搖了搖頭,微笑著說道:“抱歉,今晚我不想跳舞,您還是邀請別人吧。”
那個年輕人聽到海倫娜的回答之后,立刻一臉不悅地說道:“我是約瑟伯爵,與我跳舞本該是你的榮幸,你沒理由拒絕……”
我們全桌人都用詫異的眼神,看向這位年輕的約瑟伯爵。
他說話的時候帶著濃濃的南方口音,見我們看著他,并沒有如他想的那樣立刻做出回應,便伸手要去拉海倫娜的胳膊,只是在他的手剛要碰到海倫娜的時候,艾瑞利爾公主的蔚藍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淺藍色光芒,隨著她念出一段生澀難懂的魔咒,一顆水彈憑空出現在那位年輕人的胸口,巨大的沖擊力將那位年輕的約瑟伯爵推出十幾米遠,掀翻了幾張餐桌,狼狽地坐在長街中心的地板上,渾身濕漉漉地就像是一只落湯雞一樣。